24、三更

岑锦年又福了福身,“臣女不敢。”

岑松同样帮着说话,“小女定然不敢存这样的心思,王爷可莫要再打趣她了。”

晋王见状,同样开口,“小姑娘家脸皮薄,三哥可莫要再说她了,再说下去人家小姑娘该不好意思了。”

梁王含笑点了点头,“也是。”便没再理会岑锦年,转而看向了一旁的裴舟,和蔼问道:“你叫裴舟是吧?”

裴舟朝他拱了拱手,点头应道:“小民正是。”

见裴舟突然被问,岑锦年心中不免开始着急起来,但碍于在众人面前,完全不敢表露半分。

梁王点了点头,“姓裴?那你家住何处?”

裴舟笑道:“西北漠县。”

“漠县?”梁王喃喃,“离京城倒是远得很。”顿了顿,又问,“那你家中是做些什么的?”

裴舟又答:“家中祖上都是经商的。”

梁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原是这样。”

“小友可是来京城参加科考?”

对于梁王的一连串问题,裴舟并未表现出任何不满,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笑意,“并非。小民虽读了些书,但自知参加科举还是颇有难度,更何况小民受家中影响,倒是更喜欢做些小本生意。”

梁王含笑朝周围几人看去,“这位小友倒是妄自菲薄了。不过,既非参加科考,那小友来京所为何事?”

梁王显然对裴舟十分感兴趣,若不是他态度尚且温和,岑锦年都快要以为他这是盘查犯人来了。

思及此,心中更加烦躁不安,莫不是这梁王瞧出什么端倪来了?

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岑锦年下意识往岑松望去。

裴舟既是父亲接回来的,又依着父亲对裴舟的态度,想来父亲对于裴舟真正的身世,不说全然知晓,但肯定不会像她这般被蒙在鼓里。

现如今,她虽没有证据表明裴舟不是真正的裴舟,但她的直觉却告诉她,她的猜测极有可能是真的。再者,按照现下的情况,她也只能按照最坏的结果来打算,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裴舟即便没有与废太子有牵连,她也必须思量得更加周全。

只是,既然如此,那父亲为何不紧张,难道父亲一点都不担忧?还是说父亲已做了万全之策?

又或者......岑锦年脑海瞬间闪过一道亮光,难不成裴舟出现在梁王等人面前,就是为了要引起梁王等人的注意?

如果是照这般来说,那倒解释得通裴舟方才为何不愿同她离去了,只是他这般做会不会太冒险了?

一番紧密思索下来,不过一瞬,岑锦年却觉得恍若过了数日之久,一时间竟觉有些心力交瘁。

裴舟倒是不打算隐瞒,也并不觉得事情有什么不好说出口的,当即便道:“小民父母皆逝,家中无人可依,遂前来京中投奔表伯父。”

梁王等人显然没有想到会是个答案,眼中倒是多了几丝惊讶,一时间竟也不知该作何应答,只得面面相觑起来。

过了一会儿,梁王才幽幽地叹了口气,“这位小友,本王不知,倒是提起你的伤心处了。”

裴舟倒是不觉有什么,脸上笑意再度扬起,倒是丝毫不介怀,“逝者已矣,生者还是要好好活下去的,王爷不必在意。”

梁王闻言,爽朗地笑了几声,“想不到小友小小年纪,却也懂得这般人生道理。”

“王爷过誉,小民所言,不过皆是心中最真实之想法罢了。”

“看来本王果真没有看走眼,这位小友果真不错。”梁王肯定地点了点头,顿了顿,脸上神色却又突然变得疑惑起来,“只是不知为何,本王总觉得小友这相貌有些熟悉,总好像在哪见过。”

一听这话,岑锦年莫名提起心来,放在身前交叉的双手也不住紧了紧。

在场几人倒没有插话,只默默听着。

裴舟倒是丝毫不在意,“王爷可是说笑了,小民从未见过王爷,今日得以与王爷相见,还是托了老太太的福。”

梁王不禁眯了眯眼,眼神骤然变得锐利,毫不掩饰地打量起他来,“本王既不与你见过,难不成你同你父亲相貌相似,兴许本王曾于何处见过你父亲,才会觉得你这般熟悉?”

看来她所顾虑的是没错的,照梁王这态度,显然是起了疑心,准备对裴舟追根究底了。

裴舟温和笑了笑,“王爷此言更是说笑,据小民所知,小民的父亲一生未曾出过西北,便是连漠县也鲜少踏出去,更遑论小民父亲早在小民年幼时便已因病逝世。”

裴舟虽未再说什么,但言下之意显然是你一个王爷,所处之地不是京城便是封地,所阅之人更是无数,一个死了数十年的人哪来的本事让你记到现在。

梁王点了点头:“原是这样。”

一直待在一旁的晋王此时终于开了口,“我说三哥你何必纠结于此,天下之大,相似之人何其之多,我倒是不觉得这位小兄弟有什么眼熟的,兴许三哥你眼神恍惚,认错了吧。”

见晋王开了口,梁王也不好再追着不放,只得颔了颔首,“那兴许真是本王认错了。”

岑松此时也开口打圆场:“几位殿下,我们不妨先入席再聊。”

再说了,就这几个全场地位最高的人站在这里寒暄,都不入座,哪有人敢动筷。

晋王忙点头附和,“说得极是,本王倒是真的饿了。”话落又朝梁王看去,“许久未同三哥相聚,待会席上三哥可要同小弟多喝几杯。”

梁王又爽朗地笑起来,瞧着倒是极为温和,“五弟放心,我定与你不醉不归。”

岑锦年见状,心知关于裴舟之事不会再出什么波澜,心中终于安定下来,默默舒了口气。

随即朝众人行了个礼,“几位殿下入席用膳,臣女也先行告退了。”

晋王和蔼地朝她挥了挥手:“去吧去吧。”

岑锦年颔了颔首,暗自朝裴舟瞥了一眼,便也离去了。

裴舟本欲退下,奈何却被梁王给制住了,“我瞧这裴舟小友倒是很合本王眼缘,不若便跟本王同一桌吧。”

裴舟忙摇头婉拒,“在下不过一介草民,怎敢与几位王爷同席?”

梁王不置可否地摆了摆手,“本王说你可以你便可以。”声音不禁带了几分强硬。

裴舟见状便不好再推拒,只得应下。

待岑锦年寻到岑锦华,随即与她一同入座。

坐在桌上,岑锦华不免询问,“怎的这般久才来?”

岑锦年附在她耳旁,低声回道:“方才被几位殿下留了下来,同他们聊了几句,便到了现在。”

岑锦华更是疑惑,“同你有什么好聊的?”

岑锦年摇了摇头,“我亦不知。”

她其实也并非不知晓,大致猜得出来是因裴舟之故,只是若说出他来,难免又得解释,若解释得清还好,但这显然没法解释,也只得故作不知了。

岑锦华只得点了点头,“那行吧。”

*

岑老太太的六十大寿确实操办得大了些,直至将近傍晚时分,众人才纷纷离去。

待今日一应事宜忙完,岑锦年洗漱好,准备躺去床上好好歇着时,才恍然想起,她绣的那幅“寿”图还未来得及给老太太拿去。

如今倒是有些晚了,只得等到明日了。

岑锦华许是累极,回来草草洗漱完便躺到了床上,已然睡熟。

岑锦年刚准备入睡,舒慧却走了进来。

见她似是有事要说,为了不扰到岑锦华,便作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舒慧往外走去。

出了里间,岑锦年才低声问道:“怎么了?”

舒慧拧了拧眉,似是在顾虑着什么,不知该不该说。

岑锦年见状只得继续问道:“快说吧,究竟是何事?”

舒慧咬了咬牙,道:“方才高冽差人来说,表少爷用完晚膳后便突然开始呕吐,浑身长满了疹子,随后便突然昏过去了。”

岑锦年一听,心中骤然一惊,“那还不赶紧差人去找大夫?”许是因为着急,她的音量突然便增大了许多。

“可是表少爷不准下人去找大夫,还不让高冽声张,他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差人来寻小姐您。”

岑锦年蹙了蹙眉,没有思索,便道:“我去瞧瞧。”

舒慧仍旧有些纠结:“可是小姐,如今都深夜了,若是传了出去,二房那边难免说闲话,不然我们还是差人去给表少爷寻个大夫吧。”

“顾不得那么多了,我现在就去更衣,你随我去看看,大夫先别请,等我过去瞧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