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清头发很短,精瘦高挑,看起来十分年轻。行事作风比较豪放,有着跟人自来熟的强大社交能力。
从长相到性格,莫名其妙地,看着有点熟悉。
立秋:“师母,我是骆教授的学生立秋。有骆教授的信,我给送来。”
闻清:“立秋是吧?常听老骆提起你,他们班入学最高分,老骆经常说你最有天分。来得正好,来尝尝炸鸡,我儿子最喜欢这一口,可惜他最近忙。今天说来又不来了。”
立秋的关注点却不在这,她看向闻清的右手,那只白皙的手上有个鹌鹑蛋大小的泡,油光发亮,看起来里面还有液体,几乎要把薄到透明的皮肤撑破:“您的手……”
闻清不在意地摆了下手:“我不是在家炸鸡嘛,刚才把手烫了个大泡。家里没有创可贴了,老骆去买了。”
立秋:“用凉水冲了吗?您下次还是注意些。”
闻清:“冲了快一小时了……瞧我这脑子,你快进来,咱俩在门口杵着干什么?”
立秋换了一次性拖鞋,跟在闻清身后进了门。
骆教授家很有书香气息,很多家具一看就是上了年头的。
闻清:“随便坐,我去给你拿炸鸡啊!还剩几块没炸,我去给弄完。”
立秋:“我来吧,师母,我做饭还行的。”
闻清倒也放心,看立秋动作老练,感慨:“没想到你年纪轻轻还会做饭。”
立秋笑笑:“我还种过地,放过羊,砸过牛草,干过服务员……农村的孩子,什么苦都能吃。”
闻清:“挺好的,我家孩子除了唱歌什么都不会。”
立秋把炸得两面金黄的鸡排捞出来,过了一会又重新下锅炸了一遍。鸡排外面裹着的面包糠逐渐有了酥脆的纹路和质感。
闻清手机响了,她出去接电话,留立秋一个人在厨房炸鸡排。
立秋盯着沸腾的油锅,思绪逐渐发散。
按骆教授的年纪来算,孩子应该也跟她差不多大了,怎么这么大把年纪了还只会唱歌……
看来之前在新闻报道里看到过的a大教授教不好自己的孩子,还真是确有其事。
闻清接了电话,语气冷淡:“怎么了。不是不回来吗,不是忙吗,有时间打电话了?”
对面是一道清澈悦耳的男声:“妈,刚才临时有事,我现在赶回家,你消消气。”
闻清:“哼,你来也不给你吃!你爸班里的学生来了,人家还是入学最高分呢!会炸鸡排,会种地,会放羊,还是个小棉袄,多贴心,谁稀罕你回来?”
对面急了:“别啊,妈,你把她留住,千万把她留住啊!我这马上就回家。”
闻清听出儿子的语气有点不对劲,奇了:“以前你爸的学生过来,你都避之不及。今天上赶着见人家,你吃错药了?”
对面:“嗯,你儿子年龄大了,想拉拉异性的小手谈谈恋爱了。”
闻清大喜过望,心念一动:“行,你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她挂了电话,见立秋在厨房的背影半天不动,推算时间,应该也炸好了,小姑娘大概是怕她没打完电话,给她留空间,才半晌没动静。
看着是个贴心的好孩子。
能吃苦,智商高,接人待物进退得宜,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不能给她当女儿,当儿媳妇也不错。
闻清重新回到厨房,立秋正把鸡排在吸油纸上摊开。
“师母,已经炸好了,邮件就在客厅桌子上,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她有些不适应在老师家待着的感觉。从小上学一直拖欠学费,导致她对老师有着天生的尊敬和畏惧,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
好不容易儿子松口打算谈恋爱,这个相亲局闻清誓死要保住。
“啊,小秋啊,你看,阿姨手破了,不太方便洗菜切菜,你骆老师做的饭没法吃,要是你没什么事的话,能不能留下来陪阿姨做个饭?”
立秋这下没理由走了。
闻清手上起的泡的确很严重,她没法坐视不理。
“可以的,师母,您歇着就行,我来做。”立秋脱了羽绒服,只穿着毛衣,挽起袖子。
她洗菜的时候,闻清过来开了热水器,温水浇注而下。
“你用冷水洗菜?就不嫌冰手?”
立秋:“没事啊,小时候外面水都上冻了还要给全家人洗衣服。”
她手上的冻疮,陆珂看不过去,托自己的母亲从医院寄来冻疮膏和泡手的中药,叮嘱她一定要治好,手是女孩的第二张脸。
治了两年,到冬天才不再生冻疮,只是刻在皮肤下的痒意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难以忘却和逃避。
闻清格外心疼:“以后对自己好一点,啊,生活会越来越好的。”
等立秋结婚,成了她的儿媳妇儿,她会好好宠爱这个小姑娘,让那帮整天在她面前吹孙子和媳妇的老太太都羡慕她家的婆媳关系。
立秋问过骆道正、闻清和他们儿子的口味,最后得了一句:“我们一家都爱吃肉,无肉不欢。”
行吧。她看着冰箱里剩下的一块牛肉,一块猪里脊,一大块上好的五花肉,还有肥美的白鲢,相信了闻清的话。
牛肉和她自己配好的卤料包一起放进锅里煮。
炸鸡排剩下的边角料鸡肉进一步剁碎,和豆腐一起捏碎成渣,加鸡蛋和淀粉,下锅油炸。炸至金黄捞出放进另一个锅里,加佐料酱料一起大火收汁,出锅时撒上白芝麻。
里脊切片加淀粉,炸过之后和菠萝一起,做了道菠萝咕咾肉。
五花肉红烧,把鹌鹑蛋也放了进去。
大白鲢做了个一鱼三吃。
立秋非常享受做饭的感觉,本来闻清在她身边打下手她有点拘谨,在做饭的过程中渐渐忘记了紧张,动作也有条不紊,这一步做什么,下一步做什么,清清楚楚。
闻清在厨房修炼了几十年,才到这个境界,还是不换厨房、在自己熟悉的环境的前提下。这下是真惊到了。
骆道正去学校医院买创可贴和烫伤膏回来,没进楼道迎面撞上同事林教授。
“老骆,你们家做饭真香!闻清手艺又有长进,你享福啊!就是整天折磨我们,哎!”
骆道正心说那可不,但是越靠近家门越觉得不对。
闻清做饭是好吃,但是几十年了,也没香到这份上啊?
他推开门,被香味刺激得精神恍惚。
闻清:“你买个药买哪去啦?这么久才回来!”
立秋做完饭,又恢复了拘谨。她原本和闻清坐在沙发上聊天,从骆道正进门,她就起身一直站在旁边,有些紧张。
她做饭一向有种地道烟火味,不知道骆教授和师母吃不吃得惯。
骆道正给闻清处理伤口,立秋也不好意思提自己要走。等他们忙好了,她才开口:“骆教授,师母,那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去了啊。骆教授您的信在桌子上。”
闻清:“不行,你这么辛苦做了一桌子菜,怎么能走?吃完饭再说!”
热情又强硬:“来,我给你拿哥哥以前的照片,咱们看影集。”
厚厚的影集里,都是从前的老照片。那些家具当年都是崭新的,干净整洁,低调矜贵。
“家具就像人一样,合眼缘就能用一辈子,你说是不是?”闻清说。
立秋往后翻,有骆教授儿子的童年照,穿着裙子戴着小红帽,眉心点了朱砂,看起来像个小姑娘。
只是那眉清目秀的模样,怎么看,怎么觉得熟悉。
立秋心里咯噔一下,骆道正、闻清,儿子只会唱歌,难道——
“爸,妈,今天的饭这么香啊?”门锁被打开,那人逆光而来。
和立秋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骆相闻,竟然是骆教授的儿子。
骆家一家三口都嗜肉如命,这顿饭吃了个痛快,最后一个鹌鹑蛋几人还幼稚地抢了起来。
他们家的气氛可真好。立秋面上挂着微微笑意,心情也被带得松快。
饭后,闻清说她和骆道正要午休,让骆相闻陪立秋说说话,或者散步消消食。
立秋:“真没想到,骆教授居然是你爸爸。”
骆相闻:“嗯,我没跟人说过,免得别人说我蹭我爸热度。”
立秋:“那我当时考上a大,不会是——”
骆相闻:“暗箱操作?拉倒吧,我要是敢提一句,我爸能把我腿打断。”
立秋松了口气。
骆相闻不满:“咋?听说我腿可能被打断,我怎么看你挺开心的呢?”
立秋:“没有,就是觉得我自己考上的a大,所以开心。”
骆相闻:“你最近谈恋爱了吗?”
他过于直来直往,立秋差点被口水呛着:“什么?谁说我谈恋爱了?”
骆相闻:“听说的,你和你们班一个男生不是走得挺近的。”
立秋:“没有。我没答应他,后来就慢慢不联系了。”
骆相闻:“幸好我今天赶回来了。”
立秋:“嗯?”
骆相闻:“你觉得,跟我谈恋爱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