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晚会的是老熟人光哥,气氛炒得很热。
《牡丹盛放时》成了全场大满贯,春华拿了最佳女配,时简是最佳男配,骆相闻得了最佳新人奖,文老爷子的最佳导演奖由春华代领。最佳美术奖、最佳摄影奖、最佳编剧……狂揽七项大奖。
最佳女主角即将揭晓,大屏幕上浮动的是几个入围女演员的影像资料——
《牡丹盛放时》陆珂
《芒种之后》顾瑶
《亲密关系》白瑶
……
一共五个女演员,白瑶因最近卷入广告代言纠纷,很可能提名即巅峰,只剩下四个,陆珂拿奖的概率有百分之二十五。
光哥说着主持词,陆珂在下面比查高考成绩还紧张。
高考考h大才能和许言臣同校,现在拿奖才能官宣关系。她在给自己设门槛这方面总是孜孜不倦。
她又温习了一遍获奖致辞。
光哥语气激动,“让我们恭喜最佳女主角——”
全场鸦雀无声,陆珂的心脏提到嗓子眼,像被什么揪住嗓尖,口舌发干,半句声响都发不出。
“最佳女主角,《芒种之后》,顾瑶!”
一束炽热的白光打在陆珂身后,顾瑶恰恰坐在她后面。
陆珂平常忙得没时间追剧,也听过顾瑶这个名字。《芒种之下》顾瑶的演技口碑很好,虽然剧和人都不够火,但就演技而言毋庸置疑。
陆珂佩服自己在强烈的失落之下还能用残存的理智跟顾瑶道贺。
骆相闻在她身边借着鼓掌轻声安慰:“下次就是你了。”
“谢谢。”陆珂仍能维持体面微笑。
当晚暴雨阵阵,像要把沙尘冲刷干净。
继【顾瑶爆冷获最佳女主角】之后,【陆珂意难平】登顶热搜第一。
许言臣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家,过来敲门,陆珂没开,隔着门对他说:“你先回去吧,陆珂不在家。”
陆珂神魂出窍,只想静静,一个人静静。
手机信息里塞满了来自朋友的安慰话语,她一条条认真看完。
甚至明华也发来语音消息:“别难受啊。我查到了,是白瑶搞的鬼。很早之前她就暗地活动了,想把你拉下来,自己上,结果不是代言出事了吗。你俩谁都没上,让顾瑶捡了个好处。”
这些条条道道、人情来往,超出陆珂所能接受的范畴。
最佳女主角,那个最佳,是资本角逐之后幸存的最佳。
那她这么多天的努力,算什么?
如果光明正大地输给顾瑶,她认。
但她一开始就得了个假提名,被排除在选项之外……
公平吗?
轰隆隆的雷雨炸响在窗角,吹动帘幕,白纱似是要冲破束缚,却被厚重的绒布阻挡,只能微微随风摇摆。
冬日惊雷,白光划破天际,连雨的味道都带着腥黏。
陆珂脸上还带着未卸的妆,眼尾线条慢挑细长。心尖像浸泡在苦瓜汁水里,直浸得嘴巴发涩。
她想起自己去面试人生中第一部古装网剧时,满怀信心地进门。试镜室内烟雾缭绕,几个中年男人坐在桌后,导演和旁边的人聊完天,可有可无地看了她一眼,“转过去我看看。”
转过去能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
隐约听见有人说“屁股挺翘”。
演员像被挑选的货物,被分成三六九等。
陆珂为了这部剧做了不少努力,但最后入选的女一不是她。
现实的刀锋总是残酷地划破想象,脉搏里的血液叫嚣着心有不甘。
世俗喜欢刻写磨难,歌颂成功,仿佛只有来之不易的东西才最可贵,如果没有成绩,之前所付出的心血和努力等同于无。
陆珂死命跟自己较真,钻牛角尖钻得头疼,她打开电视。
连电视频道都欺负她,恰好在重播今晚的颁奖典礼。
门吱呀一声打开,许言臣刚进门就看到小姑娘抱着抱枕坐在沙发上,没哭。许巨巨趴在她脚边,一人一狗都很乖顺。
他松了口气,问:“肚子饿吗?我下饺子给你吃?”
“不饿。”陆珂说,“你怎么有我家钥匙?”
“以前你给我的。”
陆珂想不起来自己是哪次给他的,也不欲细究,“我没事,就想自己待着。你怕我想不开?放心好了,我其实胆特小,怕血怕疼怕死。”
“我是担心你酗酒。”许言臣开冰箱把剩下的两罐黑啤、一瓶干红拿出来,“我陪你喝点?”
“喝酒?”陆珂话音刚落,手中多了一包牛奶。
“哪能呢?哪有那么多天才,哪有那么多故事。大家不过都是努力生活的平凡人而已。拿不拿奖无所谓。开心最重要。”
陆珂的手心把牛奶盒都捂得温热,她喝不下去。随口附和:“你说得对。”
关键现在她不开心。
许言臣开了罐黑啤,微小的酒珠迸溅在罐口,白沫漂浮。
他抿了一口,提议:“要不,给我提前转正?七情六欲多了,能消解大部分人生烦恼。”
他亲眼见证过陆珂一路走来多不容易,只想给她一个累了倦了时能够依靠的栖息之所。
陆珂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声音冷了:“你好像有那个大病。”
“?”许言臣看着她,目光探询。
“《牡丹》我能参加试镜,是你在背后出力了吧?文导和你关系亲近,最大投资方是明华娱乐。这次《刺梨》也是。濯玉导演也认识你。”陆珂冷笑,“费这么大功夫,搁这儿完养成呢?失望不?”
“好好说话。”许言臣觉出她话里带刺,“对,文老那里是我引荐的你,但真正让你在剧组留下来,演活虞晓禾的,是你自己。”
他补充:“我之前没跟濯玉导演打过交道。如果认识,在医院时我会不告诉你?”
见陆珂不说话,他抬手把小姑娘的高马尾解了,让她放松,顺手揉揉她的脑袋:“想拍就拍,不想拍就先干点别的。条条大路通罗马。”
“一会儿说演一会儿说不演的。”陆珂深吸一口气,“你到底想看我坚持呢,还是想看我放弃?”
她披散着头发,红着眼眶:“我只是脸皮厚了点,不代表我不要脸。自尊心弱了点,不代表我没自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