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雯见他听袭人的日日吃补药,却一句也不愿听自己的,便赌气自顾自睡了,只剩宝玉点着灯翻看那游记。因吃多了补药,总觉得身上燥得慌,想开窗透透气,却不觉在桌上睡着了。
现虽已立春,可冬天的寒气犹未尽,春寒侵体,第二日宝玉便病倒了。一听宝玉病了,老太太登时命人去请太医,又急着亲自过来。
宝玉不敢言说自己是看闲书时忘关窗户才染了风寒,一来怕老爷知道他看闲书责罚于他,二来怕太太知道晴雯守夜不用心也撵晴雯出去,只说是自己平日不注意才惹来病。可王夫人还是迁怒到宝玉屋里人,一应下人都被罚了月钱,尤其是宝玉近身伺候的大丫鬟,当晚守夜的晴雯更是挨了十板子。
若在平时,身边这几个丫鬟病了宝玉都要去探望,请太医看了开好方子才放心。可如今宝玉也病着,一屋子人都只顾着他,晴雯被打了板子也只有袭人,麝月帮她取了些药来,得空出去请大夫给她诊治。
外面的大夫医术哪及宫里的太医,加之晴雯身子骨本弱,吃了十几剂药总算是把命保住,身子却更差了。
贾母倒是没有迁怒下人,只觉得是贾政逼着宝玉读书才把孩子累病,叫来贾政一顿训斥,贾政不敢违逆母亲,只能跪着认错,从此宝玉更难管教。
听闻宝玉染病,姊妹们纷纷去探望,宝玉见姊妹们又愿与他亲近,想起前些日子的冷淡,只觉得病着也好。若是病着姊妹们才与他这般亲近,他倒情愿长长久久的病着。
绮玉与黛玉自然也同去看了宝玉,只见他虽略显憔悴,但精神尚好,想来不是什么大病,不几日便能好。宝玉见林妹妹来看他,心下欢喜,常称病唤林妹妹过来。
黛玉恐不去惹老太太,太太不喜,每每只能应下,绮玉不放心妹妹与宝玉单独相处,也总跟着去。她见着宝玉心里烦躁,甚至想过杀了他也罢,可想到种种连锁反应,犹豫着不知该不该现在下手。
且不说她本不是嗜杀之人,宝玉如今才刚十岁,哪犯什么要杀头的罪,既没有罪过,便不能随意杀人,也只是气恼时想想罢。
再者,宝玉若是死了,贾母和王夫人怕是伤心死了,老太太如今年岁已大,若真这么去了,黛玉在府里就少一个靠山。她倒是能护着黛玉回扬州,只是天高路远,她们两个小姑娘多有不便,想想还是写信给林如海说明缘由,让他派人来接更稳妥些。
绮玉写了一封长信给林如海,深入分析贾家的颓势,贾母与王夫人对宝玉的溺爱,妹妹受的委屈云云。
林如海送两姐妹上京,是为了有人教养,他是男子不便教养女儿,妻子去世后亦无续弦之意,托于岳母教养是最好的选择。可现如今贾府自身一团烂泥,宝玉已过十岁仍在闺阁厮混,绮玉本人不在意什么名声,什么男女大防,但这不代表她能容忍宝玉肆意妄为,且黛玉也是在意的。
从前考虑到她的年龄,许多话不便说得太明白,可如今却顾不上了,早些回去也能早些开始给林如海调理身子。如今宝玉还不通人事,若他识得云雨情后还整日想与妹妹亲近,绮玉少不得动手了。
宝玉的病断断续续养了小半年才算大好,可老太太,太太忧他身体,便再不让他去族学读书,只先在家养着,长大些身体强健再去。
绮玉却是无语,之见宝玉日日吃着补药面色红润,哪里还有半分病人的样子,就是有病也是补药吃太多,补出来的病。
又过月余,林如海的回信到了,绮玉想她说得如此透彻,想来林如海不日便会派人接她们回扬州,可林如海却再一次回绝。
许是绮玉的信中剖析贾府让林如海对她更加信任,这次的回信中未提母亲早逝,担忧她们姐妹无人教养,只说如今扬州局势不稳,恐姊妹二人贸然回去遇到危险,也知晓她们受了委屈,待过一两年定接她们回家。
林如海的回信姐妹两人是一起看的,见“局势不稳”,“危险”等字,黛玉自是担心得不行,绮玉却是多想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