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妃这招,可真够毒的。
就算她冯妍深知宣帝心里没有她,那宋少雨万千恩宠也挡不住,可于一个女子而言,分什么都不如分男人更能摧了人的心肝。
可当着宣帝及后宫嫔妃的面,她还得笑,笑得大度,笑得体面让出卧榻之侧:“君上不独是你我三人的夫君,也是后宫所有姐妹的夫君,漫说我今儿个成全君上与淑美人,想必将来洛妃与淑美人也懂得晓以大义,令后宫雨露均?。”
“这个自然,有德妃作榜样,相信淑美人她们一定会铭记不忘。”
洛妃坐在宣帝身后,笑靥如花,俏语娇音,说到得意处缕鹿髻上缀着的青玉碾垂珠步摇,与繁复的钗钿相映微颤,晶莹辉耀,道道亮光,与她眼中的轻践,铺天盖地向德妃袭来。
这回,德妃终于掉套子里,想爬了出来,连皮带着肉都挂在上头呢!!!
“两位姐姐好没意思,这还没吃酒,就拿少雨来取笑了。”
少雨一阵娇嗔,佯作怒气,连忙撩裙子起身便弃了众人,往殿外走去,听得德妃在背后轻唤:“淑美人回来,我没跟你取笑,君上也允了的。”
德妃愈是如此,少雨走得便越急,心下越是难安,三步两步便出正殿,顺着殿外的抄手游廊漫无目的向前走去。
游廊的倒挂楣子下一溜挂着金丝鸟笼,那站在银梁上的鹦哥、画眉等各色鸟雀叽叽喳喳叫不停,没得闹得人更心烦意乱,她只得叹了口气往廊下朱漆的曲栏内坐了。
她不愿去争,也不愿夹杂在嫔妃之间,算计这个,掐拿那个。
当初入宫本非她所愿,如今争宠更非她所愿。
更何况一个心破了大洞,连呼吸都觉硌着痛的病人,自顾不暇,哪里还有心力去争。
她宋少雨,是一个病人,只想静静的,寻一个幽僻处安安静静地待上一会儿。人世间有那么多求不来的,只求一会儿清静,可否?能够?
见四下无人,少雨索性脱了绣鞋,抱住双膝,将小脸枕在膝头。
廊外天气晴好,因顾太后爱花,宫人们便在以太湖石堆成的寿石山周围用透薄的绢纱搭了暖棚。午后的阳光疏疏落落,透过那薄纱落在石壁前种着的细叶的紫藤上。
紫藤花花期应在四月间,因长在暖棚内,二月间已开了花。一串串硕大的花穗垂挂枝头,紫中带蓝,灿若云霞,灰褐色的枝蔓如龙蛇般蜿蜒起伏。
那蒙了尘的记忆,便如这怒放的花朵,从心底最深处开了出来。
还要多久,她才可以忘记,忘得干干净净,就像从不曾遇到一样。可是,那些真实的过往,明明就发生过,她想忘,也忘不了啊!
就算,她报了“仇”,将太和郡主废去封号,羁禁在冷宫,除了一时痛快,心底更多还是痛啊。
这世上繁花似锦,她宋少雨却忍不住又落泪。大滴大滴的眼泪,随着簌簌飘零的花瓣儿,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掉了下来。
谁能告诉她,怎样才能忘记。
但她却始终却不知,从她踏入游廊的这一刻起,她的身后,不远,在一个她看不到的地方,却有一个人,有那么一双深遂的眼睛,始终默默追寻着她孤独的身影。
且说云阳自出任禁宫领侍卫内大臣,统领禁军,驻防宫内,每日晨昏总是来得最早,去的最迟,极其上心。又兼他自幼弓娴马熟善骑射,以礼治军,禁军内的郎卫无人不服,很快便坐稳了统领之位。
云阳本就是与人为善,断不肯叫人为难之人,更何况这次他留下来,就是为了成就一番大业,不过两个月,便与宫中上下相熟,但凡见过的人俱能叫出官职、名字。
那常于内廷行走的大臣及宫人,见云阳虽是戚臣,有治军之材却不恃才傲物,待人最是耿介谦和,心中俱明,假以时日,顾云阳必会掌握整个京师的兵权,成为大周最年轻的青年才俊,故与之交好,或明或暗俱赶着巴结。
阔别多年重回宫,他很快便如鱼得水。
很多时候,云阳甚至在想,离开宫守在少雨身边六年,得又何欢,失又何愁,真像是南柯一梦。梦醒了,那些悲伤的,快乐的,还不是要统统抛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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