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人不说暗话,你手里这杯酒,搁有催情的药饮,若你乖乖喝了,既能当婊子,能又立贞节牌坊。”
“把嘴给我放干净一点。”
“不怕告诉你,云阳回来了。”
少雨一怔,只觉前尘往事,轰然坍塌。
太和郡主一晚上作戏,原来只是为了这一刻。初初那些挑拨离间左不过是分她的神,待她一步步着了道,这才来一个釜底抽薪,致命一击。
“若你不喝,我便执了这杯酒让君上替你喝,一会儿好让云阳看着,好让他眼睁睁地看着,当了他的面,君上有多么狂热的要你。”
太和郡主尖利的声音如伸长了脖子张着利嘴的秃鹰,一口连着一口去啄食少雨的心,狼吞唬咽不留一线生机。
这一刻,她才知道,她有多恨她。
这将会是多么的不堪入目!
生生逼着她以最惨烈的一面与云阳决绝。
“若我抵死不从,你又能如何。”
当初,虽是她与他治气,一气之下就冲动的对他说她答应了父亲,要入宫待选。可她与云阳,却从不曾道过别离。
从不曾。
她任性,他赌气。
可就算,他介怀她是仇人的女儿,若她不曾说出口,他应该也不至于会离开她的。正如从前,他们每们一次吵架绊嘴。
“少雨,又怎的。”
“冤家,上辈子我究竟欠你什么了。”
“谁欠谁呀!每次都是我来哄你。”
“偏要你哄,偏要,偏要。”
她一直以为,他是不愿再哄她,再忍受她,再牵就她……受够了,就一直不来找她了。可如今看来,不是的,断不是的。
天有多宽,心就有多宽,襟怀坦荡如云阳,又怎会如此鸡肠小肚。
“太和妹妹,这一句话也说得够久了罢!”宣帝被蒙在鼓里,还只当太和郡主与少雨姑嫂二人聊得热络,将他一个人晾在一旁。
“君上哥哥,就好了。”太和郡主甜糯的一笑,一双如漆般的眸子滴溜溜直转,每每她到得意处,瞳仁深处总荡漾着恣意而妖娆的笑容。
明晃晃的像刀殂,将少雨摆上台面。
“你没有选择的余地。”
她便将鸳鸯玉杯笑着塞入少雨的手中,当着宣帝的面体贴入微,不但扶着少雨起身,还双手推着她将她送到宣帝跟前。
宋少雨会的,为了云阳,还有她那点可怜的自尊心。被下药而媚宠失身于君上,是她能给这个多年的情敌,最残酷而又最有人情味的死法。
“站着多累呀-->>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咱们坐下来慢慢喝。”
宣帝拉着少雨坐了下来,并命宫人移过明烛华灯。
当今天子与她的宠妃,共剪瑶台内那一对烨烨明烛。
“臣妾敬君上,愿君上,愿君上,”
她还没说完,他就像是醉了。端凝着少雨清丽的素颜,宣帝的心思这才转了一下,神清气爽,心中只觉“卿须怜我怜卿”想来也不过如此。
见宣帝一仰脖子,又咽下满满一碗乳酒,少雨举起鸳鸯玉杯。
翡翠色的酒杯映在儿臂粗的蜡烛旁,燃烧的烛火光彩夺目,折射在夜光杯内,映得那乳酒鲜亮润泽,如羊脂玉一般温润。
琼浆玉液劝人醉。
乳酒冰凉,悉数落入她的口内。
太和郡主这次心满意足的站起身向宣帝道了扰,并虚掩了镂雕的重门。透过那如破冰一般炸裂开的冰裂纹,逶迤望去,两道隔着明烛而坐的身影,越挨越近。
不过如此,一切,不过如此。
不远处,有脚步声纷至沓来。
一下、两下、三四下,抬脚轻,落脚极重,除了云阳,再无别人。
太和郡主倔强的地笑了一下,扶正了朝天飞出的凤头簪,从容转过身,如云绿鬓,如玉佳人。
盈盈抬首:“云阳哥哥,你回了。”
本是骄傲的女子却全无平日的乖张,似猫儿收起爪子,眼波里俱是柔媚。
见了他,她变得很低。
两道极寒的目光却投射过来,冰冷入骨,在她的面上停略一停,便如削铁如泥的剑气,欺身而过。
他的眼底总算有她了!
可是刹那,她却被他的目光撕碎,龟裂成无数细屑的碎片,和着满天的风雪,便被他一股脑的抛在身后。
他的身后,是苍茫的永夜。
雪花轻淡若无,如无声的眼泪。
嵯峨宝殿遥对着那广袤无垠的天空,一盏连着一盏的绢纱宫灯,在冷风里摇曳,他的身影便在流光碎影里一寸一寸消失成一线。
那些遥远而青涩的记忆就像烟云飘渺的绸缎,她分明穿在身上,还来不及顾影垂怜,就被一阵大风刮了去。
心字成灰。
漆黑的眸子黯然,如一具没有活气的艳尸。
宋少雨失去的,她太和也永远失去了。
“顾云阳。”
若一切都被掏尽,疯了如她,哪怕化作孤魂野鬼也要纠缠到底。恨罢,就恨罢,销金蚀骨般的恨罢!
她也恨自己。
明知不可为,却仍盼着,仍戚戚然的盼着,有朝一日,能够重温旧梦。岁月虽然更迭,可他们却还停留在过去。她没有干那些丢人的事儿,他也没有唾弃鄙夷。
他回来了,她去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