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结束

“靠近一点。”

“是。”

“再靠近一点。”

“嗯。”

他是帝,她是妃。

不论是招她伴驾,还是招她侍寝,都天经地义,无可厚非。若是换了洛妃,哪里还消他细说吩咐。便是温柔敦厚如冯昭仪,也晓得知疼着热的坐了过来。

末了,见她始终不肯上前挨近一些,宣帝只得张开臂弯将她带入怀抱中,叹了口气:“你为何总是如此羞怯呀!”

他竭力使自个儿的声音保持平静,可语调里满满都是无奈,就如殿外一望无垠的天空,无边无际,只有飞雪萧萧飘落。

少雨恭顺的依偎着,任由龙涎香兜头兜脑扑面而来。今儿这香,不止是甘甜,更像是一股浓得化不开的清愁。

她只轻轻一嗅,便觉鼻子一酸,眼泪涌了上来。

“君上待臣妾这样好。”

“朕心里却很惭愧。”

一想到她初初入宫,他就冷落她,不待见她,甚至在她侍寝的初夜羞辱她,宣帝心中愈觉愧疚。

自此以后,再不能够以己度人了。

“少雨,只因是你,朕总算晓得什么是柔情似水,什么佳期如梦。”

儿时读过那么多的诗,宣帝十有八九都能过目不忘。并不是他天赋异禀,他只是比寻常的孩子更为刻苦。

当表哥顾云阳和堂妹太和郡主两个能够在漫天的风雪里自由自在的撒欢、堆雪人、打雪仗,他却只能够枯坐在瀛海内听师傅讲经筵。

十年寒窗苦。

少年天子,背负的不仅是母亲顾太后殷勤的祈盼,更是家国天下的任重而道远。

每每在他课业之余,唯一的乐趣便是把玩词赋,这首《鹊桥仙》是他极喜的。只可惜,那样深沉的一份情,洛妃不懂,冯昭仪不懂,后宫无数嫔妃皆不懂。

“君上是说《鹊桥仙》么?”

见宣帝一直含笑注视着她,目光眷恋,极其温存,少雨不忍再顾,慢慢的别开脸。

偏折煞有情人!

她的柔情似水早已许了云阳,这么快就要和宣帝佳期如梦么?

少雨的声音沉了下去,有气无力。

这个时候,云阳在哪儿,到底在哪儿。她要怎么办?待要怎么办?她能守得住自个儿么?就算守不住人,还能守得住心么?

终是无言以对,聚散无期。

偌大的瑶台,一声声回应的,就只有龙凤箫娓娓道来的箫声。龙箫隽永含蓄,凤箫柔和文静。

恰似一对伉俪情深。

“两位嫂子,都听到了罢!”

隔墙有耳。

却是太和郡主、洛妃并冯昭仪站在瑶台落满积雪的丹墀上,三个人俱穿着一色大红的衣裳,不是猩猩毡就是羽毛缎斗逢,映在雪地上滟滟的好不齐整。

“大雪天的,咱们就进去罢!洛妃妹妹怀着君上的子嗣,最是经不得风吹。”

冯昭仪原是在永寿宫陪顾太后闲话家常,正遇着太和郡主入宫请安。那太和郡主每每出了永寿宫惯常是要去乾元宫的,可巧冯昭仪新近因忙于六宫之事已有多日未见宣帝,姑嫂二人便会齐了一同去寻宣帝。

偏宣帝去了瑶台,她两个只得调转了轿子。

只是在半道上,这太和郡主多存了个心眼,不早不晚又打发人叫上了洛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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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p; 洛妃围着玉色观音兜儿,罩着大红面鹅黄里子的昭君套,她拢了拢遮着半张俏脸的风帽,借着眼角的余光斜睨了眼冯昭仪,并不领情:“太和妹妹巴巴的打发我过来,就是让我和昭仪蹲这儿看君上与宋才人抢凳子!”

那眼角眉梢,大有恨冯昭仪如扶不上墙的烂泥之意。心中只道冯妍放着夫君不拢络,偏跟太后这个恶婆婆搅和到一块儿,专与她抢六宫主事之权。

抢就抢呗!

既然冯昭仪这无事忙的都不怕宋才人抢了宣帝,她这肚子一天大似一天的,就更不怕了。

横竖她怀着的这块肉儿,总是宣帝的心肝儿宝贝。初初那几日她也想不明白的,可为了腹中的胎儿,不论她想不想得明白,却也看开了。

若宣帝的宠爱靠不住,至少孩子总是靠得住的。

可别教她一举得男。

若她顺顺当当生下皇子,不论是从冯昭仪手里失去的权,还是从宋才人那里失去的人,她一准有本事捞了回来。

“唉呀!两位嫂子要是不来,哪里能看得到这么有趣的一幕呢!”

太和郡主蹬着麂皮小靴,抬脚轻轻踹了踹帘架门,水红的狐腋妆缎褶子一闪,一壁往屋子内走去,一壁脆生生的笑着:“还真是好看,才子佳人,郎情妾意,怪教人羡慕的。”

恨死缃绯,于大功将要告成之际放走了顾云阳,她恨得只差眼睛里沁出鲜血。可她不费吹灰之力就挑起了洛妃与冯昭仪的妒意,多多少少也算一泄心口堵得窒息的透不过气儿。

云阳骑着骏马已到了京畿九门,说话就要进宫了。而宣帝似乎也是真喜欢上宋少雨,就只差巫山云雨,共赴阳台。

所有的人,都没有退路了。

太和郡主来的时候就想好了,既然彼此坐在一条船上,她一定会让这出戏演得惊心动魄,荡气回肠。

“臣妹、臣妾给君上请安,愿君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

没有一个人,能够置身于事外。

雪,一直下,大团大团,如扯絮一般。才交了酉时,厚厚的积雪宛如帷幕铺天盖地压在宫层叠起伏的殿阁之上。

整座宫,除了瑶台时不时传出的笑语,异常平静。

至掌灯一刻,各宫下钥。

穿着厚底薄靴的大力太监,往掌心里“啐”了一口唾沫腥子,又用力揉了揉,搓热了冻得僵住的双手,这才并作两排小跑上前去关通往内廷的贞顺门。

厚重的朱漆宝顶宫门在太监们的呦喝下正要缓缓闭合上,不远处,有骏马奔腾的声音,刹那间,一乘黑骑撒着前蹄便撞了进来。

“躲开,躲开,都躲开!”

云阳伏在马背上,见潜伏在宫中的大内高手从暮色四合的空中一闪而过,沉着的从腰间取出那块任意免死的金牌。

十一年,整整十一年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