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少雨急忙掩住小容的口,她谨慎的望了望紧闭的宫门,隔着新糊的碧纱,有清亮的月光映在纱窗上,满地淡黄月,只见树摇影动间隐隐有三、五个宫人的身影。
少雨连忙又吊着嗓子哭了起,还猛的冲小容递眼色,小容无法,只得陪着少雨一起哭,主仆两个直到哭得声厮力竭,帘帐前摇晃的人影渐渐散去,少雨才悄悄向小容说道: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这些我在进宫之前早料到了,你呀,从今儿起什么也不必做,就只在人前背后陪着伤心,听明白了吗?”
“不明白。”小容摇了摇头:“既然小姐心里都有准备,其实也不在意,为何还要假装伤心难过。”
少雨哭了一晚,困得直打哈欠,呓语:“做给君上看的,这功夫得做足了,咱们这深宫怨妇不一怨到底,君上是绝不会放过我们的。”
“就算过了眼下这一关,那将来该如何是好。”小容仍是犯愁,正要再问少雨,却见自家小姐已裹着锦被朦胧睡去,只得放下帘帐,依少雨所言苦着一脸行事。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大司空之女宋少雨入宫本就是令后宫嘱目的大事,偏这宋才人初夜侍寝就失宠了,还几近是光着身子独自回到寝宫,整个后宫传得风言风语。
更兼有那起在背后兴灾乐祸议论的宫人,添油加醋将宋少雨说的惨不人睹十分不堪,整个一深宫怨妇,一时人人皆等着看好戏。
“小姐,眼下后宫所有的人都知道昨儿夜里小姐侍寝的事了,依小容之见,今儿早上索性就告个假,过几日再去向太后娘娘请安。”
小容正在替少雨梳妆,望着菱花镜里自家小姐红肿的双眼,心中不忍,深恐那些高高在上的嫔妃,更令少雨难堪。
少雨匀了脂粉原想遮一遮乌青的眼圈,闻得小容如此一说,粉也不擦了,胭脂也不抹了,一张素颜如雨打过的海棠一般,隐隐有泪痕,却冲小容一笑:
“傻丫头,这在风头上大家就是等着看我的笑话呢!我要是不去,倒不是丢不丢人,只恐有人在背后趁机参上我一本,说我藐视太后,那才是吃不了兜着走。”
争风吃醋的女人,她宋少雨不在意,她在意的是对他们宋家恨之入骨的宣帝,宣帝如此待她,就等着挑她的差错将她问罪。
小容见少雨极有主意,跟了她这么些年素知自家小姐行事极其妥当也只得作罢,梳妆打扮停当后,便扶着少雨的手往殿外走去。
少雨撩了裙子寻思着上轿:“咦!轿子呢!”
宫门前闲闲的站着几个人,原来武陵宫中的宫女和小太监根本就不曾抬了轿子出来,而是围成一圈自顾自踢毯子,小容气极,上前找宫人们理论:
“主子赶着要出门,你们不伺候只顾着顽,真真是太欺负人了,见了主子不跪只当没事儿一般,这宫里还有没有规矩。”
“失宠的妃子落架的凤凰,还当宫里是大司空府啊。”
就有宫人不服,当着小容的面叫嚷起来,小容压制不住巴巴地望向少雨,众宫人见少雨走了出来虽是不敬也不敢太放肆,马马虎虎福了一福算是请安,武陵宫总管太监郭华吊着嗓子懒洋洋说道:
“今儿各宫娘娘都赶着往永寿宫去,轿子早已分派完了,就有劳才人娘娘走了过去。”
“你!”当着众人的面儿,少雨气竭,又不能失了体面与宫人们争执了去,只能低着头任泪珠儿在眼睛里直打颤。
“可怜娘娘一双小脚,怎么走得那样长的路。”
小容到底是觉着委屈,就算少雨对一切早已有了准备,可吃苦受罪那可是实实在在,再怎么说她家小姐也是金枝玉叶,大司空府里老爷和夫人可是将小姐凤凰一般捧大的。
少雨拢了拢薄薄的披风,扶着小容的手摇摇摆摆出了宫门,走了好长一段,才苦笑道:“昨儿晚上已经领教过了,就是硌得脚疼而已,不妨的,我就是担心这么慢腾腾的,什么时候才到得了荣寿宫。”
小容拉着少雨的衣袖跪了下来,恳求道:“小姐,让奴婢背您吧!”
不时有宫人抬着各宫嫔妃的轿子从眼前急急走过,少雨只得应道:“小容对不住了。”
“奴婢一双大脚粗惯了,小姐不必心疼奴婢,能够伺候小姐这样和气的主子,奴婢也不知上辈子积了天大的德了。”
少雨伏在小容的肩头心里一酸,这回,难过是真真切切的。可怜小容瘦瘦小小的,为她担心受怕不说,还要这么辛苦背着她。
她总是盼着,身边每一个至亲至爱的人都能够过得如意平安,可每一次,总是一次又一次连累身边的人,辜负她想要守护的人……
“小容,你要是累了就歇一歇,咱们歇歇再走。”
小容背着少雨明明累得气喘吁吁,可一瞧永寿宫隐隐绰绰还远,不得不咬紧牙关加紧脚步,再累,也要忍着,再远,也要熬着,比起她走这几步路,小姐走的路比她艰难多了。
“小姐,小容有的是力气,哪里就这么娇贵了。”
“小容。”少雨哽咽着,酸楚难抬。秋意渐浓的深宫,枫叶正红,银杏正黄,小容急促的步子每踏过一片红黄,少雨的耳畔片便想起一片树叶的沙沙声。
忆起旧年,也是这个季节,不是在这座四角围合的深宫,而是在一望无垠的宫外,满天漆树开得如火如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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