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号角

一旁传来此起彼伏的抽气声,长鞭划空,尖厉呼啸,当头抽向赢城邺,他却纹丝不躲,冷眼看那鞭梢挟劲风扫至眼前,手起袖落,电光火石之间,修削长指搭上鞭梢,一勾一抖,众人眼前一花,只听啪地一响,三尺蛟皮长鞭竟被他以两指之力生生震碎,四散一地。

劲力悉数反弹回来,少雨虎口剧痛,又兼收势不及,险些从马上摔下去,慌忙伸手扯缰,力道之大,带得身下坐骑受惊立前身而起,长长一声嘶鸣后方才重重落回原地,马蹄踏起无数尘土飞扬,场面狼狈之极。

少雨勉强稳住心神,又羞又恼,眼里恨火几欲将他烧穿。

那人却只勾唇一笑,一双黑沉如渊的眸子利电般射来,森寒迫人。

刹那间,空气里溢满了危险气息,耳畔仿佛能听见有东西在劈啪燃烧,少雨咬牙昂头强装无惧看他,一颗心却跳得异常剧烈,险些快要夺胸而出。

赢城邺低头俯近,一声低笑打破僵局,呼气拂在她颈侧,如丝冷意刺得少雨遍体生寒,“我说过,这样的举动再敢有下一次,你的这条小命就是我的!姬少雨,算起来,这是第几次了?”

少雨看着他,咬唇不语,心头却在飞快转思。

视线越过他的肩膀落向远方,身前所有人都在默默观望,似在等待看一场好戏。

好戏是么……

眉梢一挑,眸底隐约透出笑意,忽地扬手一指,脸色煞白,唇角轻颤,“陛……陛下,是陛下!”

众人见她神色大变,不知有异,纷纷回头顺她所指的方向望去,说时迟那时快,少雨勒转马头,狠狠一夹马腹,一掌用力拍在它臀上,“驾!”

背后一丝轻笑如影随形,竟似紧贴在她背上,少雨骇然一惊,心叫不妙,却又不敢回头,只得拼命催马快跑。

马快,却有人比马更快。

破风声起,有真气急啸而至,赢城邺身形飘忽一闪,人已至其身后,少雨察觉到一股迫力,方要回头,腰间骤然一紧,继而身子腾空,头重脚轻时竟被他轻而易举以一道袖风卷入胸口,待要挣扎,四肢倏尔一麻,便软软倚进了他怀中。

宣肃等人眼见情势不妙,纷纷催马上来。

“六弟,少雨年纪小,看在大哥的面子上就放过他这一回吧,出了那种事……唉,怪可怜见的。你回去只管跟陛下说没发现人,等大哥从西戎回来便自行向陛下负荆请罪,大哥保证绝不拖你下水,可好?”

赢城邺唇边笑痕如刃划过,他低头看向怀中一脸愤懑不平的少雨,薄削唇角缓缓勾起一弯不羁弧度,“谁告诉你们我要回去了?”

宣肃等人-->>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闻言尽皆错愕,“不回去了?你不是奉陛下的旨意来抓少雨的?”

赢城邺眼尾一挑,狭长冷魅的眸中,笑意愈炽,“我是奉陛下的旨意,不过……”

他故意顿了顿,将少雨像个麻袋往马上随意一丢,转身拍拍手道,“陛下命本王随你们一路同行,仅此而已。”

宣肃一愣,继而指着他无奈地笑弯了腰,“你啊你,可把咱们大家唬了个不轻!”

少雨面朝下挂在马背上,四肢无力,软绵绵地垂着,听见赢城邺的话,恨得直想破口大骂,奈何穴道被他点住,开不了口亦动弹不得,一张俏脸憋得通红。

方静言策马上前,目光扫过状甚狼狈的少雨,抿唇笑道,“这么说,陛下并不知道少雨跟我们在一起了?六弟又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赢城邺翻身跃上自己的马坐定,以眼角睥睨少雨,意态十分倨傲,浑身散发一股令人窒息的霸气,继而冷森森地道,“就凭他也能逃得掉?别忘了,帝都还有姬府上下满门,和他那个势力能够通天的好师傅……”

轻描淡写,慵然自若,赢城邺潇洒一拂襟袂,勒马回身的刹那,一声轻嗤随风掠入少雨耳中,“小东西,他并非全然不知,而是料定你……这辈子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少雨脸色刷地惨白,心口一丝尖锐的痛,她面孔朝下,看不清楚神色,更无人能够得见,此刻那双炯然晶亮的眸子里,隐有锋锐杀机一闪而过。

师傅势能通天,却唯独缺一样最重要的东西,褚帝一手死死把持兵权,南朝能够用兵的就只有他最信任的八绝将,师傅此次以出使之计将他们远远调离帝都,恐怕已然做好了打算,只是他一个人在帝都……会不会有危险?

她没有想到的是,赢城邺不知为何竟也尾随而来,此去西戎对她来说怕将成为一场灾难,然而之于帝都,师傅却将少一个阻碍,悲哉?不,幸哉!

正自凝神沉思,一道劲风激射而至,少雨只觉喉间那股压力霎时消于无形,她狼狈咳出了声,身子却依旧不能动。此时宣肃一声令下,大军缓缓恢复前行。少雨像条死鱼横趴在马背上,四肢耷拉着,身下马儿却被谁猛然牵起撒开蹄子一阵小跑,硬革马鞍一下一下撞击腹部,撞得她胃里翻江倒海,险些张口便吐出来。

死狐狸,你等着,这一趟,跟你没完!

渐行渐西。

自出帝都不久,千里黄云漫卷,遮天蔽日,方静言于马上锁眉望天,神色复杂难辨。

少雨一路揉着肚子,见此情形侧头好奇问他,“三哥,你在看什么呢?”

他却默然不答,整个人如石化一般,脸上表情凝重,隐现不安。

少雨见此情形,越发觉得好奇,正欲开口再问,只听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依旧仰首不动,语声深幽,更似自言自语,“连着几日,七曜行不轨道,竟是危亡之象,而今日现荧惑,荧惑守心,帝都不日难道将有忧患之事?”

他口里所称的天象,少雨听着不过一知半解,少时师傅曾教她读过自上古流传下来的奇书《九天》,却因其晦涩难懂,只略略学到些皮毛,然而她对方静言末尾的一句分外敏感,帝都不日将有忧患之事?也只有她心里才最清楚,这句话意味着什么,背上渐渐冷汗迭出,手心不由得紧了再紧。

方静言回过头来,见少雨面色些许苍白,微微一愣,继而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不过是些玄虚的说法,可信可不信,大概是三哥多虑了……怎么样,胃还是不舒服吗?”

少雨颊上一红,忆及先前的狼狈,抬头狠狠瞪一眼前方不远处的赢城邺,咬牙恨恨地道,“幸好来时吃的不多,不然非吐出来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