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自此无声,少雨倚着门框缓缓滑坐下去,心口怦怦急跳,背心冷汗涔落,湿透重衣。肩上剧痛袭来,忍不住低咳出声,喉间顿时涌上一股血腥气。
除了笑,还是笑,云淡风轻。
可恶……
门外那人摆明了是想看她到底能坚持多久,这么半天也不出声,想起他之前像拎一只兔子一样将她拎回来丢在这里,幽滟眸光之中不禁掠过一丝恼怒。
眼神渐渐开始迷离,她极力调整自己的呼吸,体力已然濒临极限,伤口不深,却一直在流血,这个时候,他在哪里?
师傅……
“这样就不行了?还以为你能撑很久!”带着讥讽的声音响起,打破两人之间长久维持的静默。
木门应声而开,她被撞得俯趴在地上,还来不及回头,已再度被来人拎起,这一次,拎得不是衣领,而是她白皙若瓷的细颈。
“你想死?我成全你!”
少雨骇然瞪大眼睛,颈上猛地一紧,便再也不能呼吸,而眼前的人,分明在笑,漆黑眼眸,深不见底,目光寒戾,隐隐透出血腥,面具之下,轮廓俊美,薄唇如削,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诱惑,足以致命。
她一定是疯了,只有疯了的人才会在濒临死亡的时刻仍无法抗拒地被眼前的人所吸引,死在这样一个人的手里,真不知是幸亦或是不幸。
双脚渐渐离地,血液涌至头顶,浑身颤抖,全无抵抗之力,她昂起头看他,面色绯红如染,仍坚忍地咬着唇,不愿于这一刻向他求饶,死也要死得有尊严。
赢城邺眸中掠过一丝兴味,指间微松,却仍没有将她放下,他依然在笑,像极了暗夜之花,在一片血色中绚烂地绽放,触手却是冰凉,凉得彻骨……
忽又轻嗤一声,“我更加没有想到,原来堂堂君相也有这等见不得人的嗜好,怪不得陛下一直对他言听计从宠幸有加,原来是志趣相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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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未落,少雨勃然大怒,拂掌便欲掴他,却被他反手一把扣住,五指稍一用力,少雨咬牙闷哼出声,腕间筋骨似是快要被他捏碎,撕心裂肺地疼。
“这样的举动再敢有下一次,我不管你是谁的人,把我惹火了,要你这条小命易如反掌!”他低头附在她耳边,眼底透出阴冷嗜血的光,“在我眼皮子底下耍花样,你试试看!”
语毕,甩手将她狠狠丢回地上,少雨再也支撑不住,一口血呕出来,眼前一黑,险些晕厥过去。
好痛……伤口处流的似乎不是血,而是冰,那些带着尖锐棱角的冰,此刻正清晰地研磨着她的神经,痛不欲生。
不若一死,倒解脱了。
那人却只是抱臂冷冷站在一旁,居高临下地看她,颀长挺拔的身形掩映在光影里,宛如暗黑地狱里的修罗。
院外骤地响起喧哗声,渐渐的,由远及近,一个白衣人影当先迈入院门,赢城邺看清来人,唇角轻勾,拂袖迎出门去,“原来是君相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怎敢劳动王爷!”君子寰神色冷峻,淡然拱了拱手,言辞难得的犀利,俨然隐抑怒气。
赢城邺见他动怒,挑眉轻笑,“相爷想必是为了爱徒而来,如此甚好,你一定已经听说了,连崔老都被他打出了门,硬是不让任何人靠近,本王正束手无策,相爷既然已到,这里就交给你了。”
君子寰白衣拂风,掠过他身侧,身形忽而一僵,脚步生生刹止。
束音成线。
有雾,含着雪的影子,一点一点破碎。
旁人只见一黑一白两道人影背向挺立,默然无声,周围诡异的气流涌动,鼓起他们的衣袍,猎猎生风。
天地之间静谧一片,所有人看得呆了,皆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生怕发出丝毫声响,打破身前令他们颤抖的对峙。这样顶天立地,光芒耀彻寰宇的两个人,令他们只能屏息仰视。
俄顷,忽听赢城邺仰天一声长笑,头也不回,潇洒而去。
“君子一诺千金,相爷能做到,那么本王亦能做到!”
抬头一见来人,少雨忽然抿唇笑了,眸光盈盈,闪着泪光,喜悦中,掩饰不住一丝隐约的凄然,身上的伤,也好似再没先时那般痛彻心腑了。
眸清如水,笑靥若花,映入子寰眼帘,心头蓦地一抽,隐隐作痛。他忽然不敢抬眼去直视她,生怕那样明澈的一双眼会于瞬间便将自己看透。
到如今,纵使胸有千壑,他亦不知,当一切走到了尽头,真正能掌握在他手中的,究竟为何。
想到这里,顿生离意,在少雨干净到不含一丝杂色的目光下,他只觉自己已无所遁形,只想尽快逃离此地,越远越好。
“师傅……”
少雨哽咽,唤过这一声便死死咬住下唇,拼命不让眼泪滴落下去,神色里满是坚忍,像极了六年前他们初相见时那个小小的,柔弱的,故作坚强的她。
她从来都没有改变,而自己,却再不是过去文质清雅倜傥卓异的君子寰了,背负着倾天覆地的血海深仇,他的双手已沾满了罪孽,无可回头。
将少雨轻轻揽入臂弯,撕开伤口周围被血染透的衣料,止血,上药……由始至终,她在他怀中安静得像一只乖顺的小兽,那种无声的隐忍,无法不令他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