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残破

“九阿哥……”小雨艰难抬起头。

“当心,休要乱动,莫牵扯了伤口。”睿祺慌忙回身又将她抱在怀里。

“九阿哥,我哪当得起你为我这般……”小雨流下泪来。

“嘘,勿要说话。”他声音竟比池中水草还要轻柔,好似生怕惊吓到她。

小雨无力合上眼,泪,一滴滴,落满他衣襟……

太后看看九阿哥,又望望小雨,那些尘封在心底的如烟往事又浮上脑海,耳边仿佛响起一个久远的声音:“流云,跟我走好不好?抛弃荣华富贵,忘却恩怨情仇,咱们带着瑞儿找一处山青水秀之地隐居起来,去做一对神仙眷侣好不好?”

她眯起眼,不好,从前她是这般回答他的,如今她依旧这般回答。她付出太多,她失去太多,她一定要夺回来,要加倍将别人付诸到她身上的痛苦统统还回去!

而,她做到了!她不仅登上了后宫至高点,也将自己大儿子扶上了皇位,她笑到了最后!是的,她成了最后的大赢家!当年的对手无一不赴了黄泉,除去她,谁也没能逃脱红颜薄命的下场!

可是,午夜梦回,为何她却感到了孤单冷清,内心无助呢?!

逸尘,欠你的我还不了了;可我定要让瑞儿也承了帝位活在万人之上!...

红烛自怜无好计,夜寒空替人垂泪。

半窗斜月微明,九阿哥坐在塌前,默默望着小雨,上了药,她已昏睡好几个时辰,太后最后总算开了恩典,容她权且留在她宫里,拨了这间小屋供她养伤。望着她涂满药膏被夹得血肉模糊的十指,他心一阵绞似一阵的疼。

塌边青铜烛架上的一支红烛似乎也感到了他的伤悲,只是无计为他解脱凄哀,唯有空替他垂下千行泪……

小雨忽皱了皱眉,面上现出极痛苦之色,不知是伤口疼还是做了恶梦,若是恶梦,怕是梦里也在挨着打呢。

从前如花的笑颜,无忧的双眸,如今却遍布愁痕,看得睿祺心都揉作了一团。他伸指,一点一点,轻柔抚着她柳眉,仿佛那眉毛都有了生命,他生怕弄疼了它们似的。

夜风透过半开的窗楼吹入,将塌前烛火吹成了一条直线,烛光在小雨面上投下一抹暖晕,她看去面上竟似有了一丝血色。不多时,她那两排浓密的秀睫微颤,继而缓缓张开了眼。

“醒了?可好些儿了么?”

“九阿哥……”

她这一睁开眼,全身的痛感似乎也随之醒转,她不觉蹙起双眉。

“别动,安心躺着养好伤。”

她闭闭眼,一滴泪自眼角沁出。常言,患难之处见真情,睿祺对她的这份深情厚意,她想,自己这生怕是还不起了!

“勿想太多,只管安安心心先将身子调理好。”他似是看到她内心去了,“你不必承我今日之情,说起来,你之所以离开瑞王府,归根结底也是因我之故。明日我就去找瑞王兄,太后最疼他,为今也只有他才能救你脱得皇宫。便是跪下求他,我也定会说服他进宫带你出去,你放心好了,我说到便做到!”

之前睿祺去找城邺,吃了无数闭门羹,在今天以前,睿祺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要为了某个女人去下跪求人,-->>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看到小雨受了重刑那一刹那,他便觉世上什么都不重要了,唯有保护她,令她不再受到伤害,才是最最紧要之事!

是的,为了她,他愿去做任何事!

这一切,只因——

情到深处无怨尤!

他信誓旦旦说罢,她却移开双目,轻摇了摇头。

提那凉薄之人做甚?没的徒惹心碎、肠断……

鬓边一缕发丝,在她摇头之际,散落下来,遮住了眼。他极自然,极温柔地抬手替她捋至耳后。简单的一个动作,不经意地做出,做完欲抽回手,她却一侧脸,贴上他手心,闭眼,泪,落了他一手。

“小雨。”他心一下乱了,扑嗵扑嗵跳将起来。

小雨埋首在他手心,自他手心传来的热度透过面颊,脉脉流经心田,让她顿感,好温暖,好贴心。

“小雨……”他哑声轻唤。情难自禁,低了头,用唇轻轻去她泪痕。

然而——

门却这此时被无声推开,一只靴子跨了进来……

即便来人脚步再轻,睿祺毕竟习武之人,更加敏锐。他转头望去,城邺面色铁青,出现在门口,显然将他小雨这一幕尽收眼底。

小雨似也察觉到了什么,挑眸越过睿祺看向门外,城邺坚毅的唇紧抿成一条线,浑身绷紧,眼中燃着怒火,脸上的神情,却似秋霜般冰冷犀利。小雨凝望着他,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

城邺这几日一直心神不宁,想到那日“慈宁宫”见小雨被打得红肿的脸颊,心便似针在扎,虽然一气之下做出无情之举,然出宫后心内委实惴惴难安。正烦忧时,跟班小厮跑来附耳禀告,道是无意听得漱雅房里俩丫鬟在园子里嘀咕,说漱雅在王府失了宠,这会子得了太后召见又威风起来了。

闻言,城邺面色大变,二话不说即赶往马房,牵了马匆匆挥鞭进了宫。他先到“慈宁宫”,悄悄询问秋月姑姑,秋月对城邺历来也是极疼爱的,他问起,她断无不说之理。但秋月并未告知他,小雨受了重刑,在这里养伤。

令城邺没想到的是一踏进门,便看到睿祺柔情蜜意地着小雨,胸中瞬间充斥起酸涩的怒火,原来她并不需要他的关心,自己的担忧牵挂,不过是一厢情愿,自作多情罢了。愤怒蒙蔽了他的双眼,使他难以再看得仔细真切。

“我……”

小雨心中一紧,刚要开口,城邺冷哼一声,已一转身,一言不发地摔门而去。

“王兄,请留步。”

睿祺反应过来,起身拍拍面露焦急的小雨,示意她勿过焦急,遂追了出去,然而偌大的庭院中只余树影摇曳,似在轻叹,城邺曾来过。他默默伫立片刻,复又折回屋里。

却见小雨已扶着床榻,强撑着坐起来,挣扎着欲下床。可她脚刚着地站起,便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全身撕扯般疼,手指更是火辣辣的剧痛,双腿一软,无力地倒了下去,重重摔在冰冷的地上。

“你这是做什么?”

睿祺几步奔过去,把她抱起来,小心地放回到床上。但这一折腾,还是牵动了她身上的伤口,有些地方重又渗出血迹。

小雨紧咬着唇不喊疼,脸色却越发苍白,眼中雾气朦胧。

“都叫你乖乖躺着了,怎么不听话?”

睿祺拿起一旁的帕子,轻拭着她额头上细密汗水,声音温柔。

“他……他走了……是不是?”小雨哽咽着,泪水似断了线的珠子,贴着她脸颊滚落,滴滴落在睿祺手上,灼烧着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