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尚云乐都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摇头说:“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我是医生,不是法医,验伤不是我的专长。”
就像普通医生只能判断伤口是压伤,还是锐器割伤一样,医修也只能看出伤痕到底是违禁符咒造成的,还是不小心被灵气伤到。
“我只能说,这绝对是杀伤性违禁符咒造成的伤,一般的符咒,根本伤不了剑府。”
“不知道是什么违禁符咒造成的,但凶手已经清清楚楚。”余嘉妮红着眼圈,咬着牙骂道:“向永康跟齐宜珊两个活该遭天谴的!吃枪子真是便宜他们了!真该将他们千刀万剐!”
向永康……杜晚晚回忆着,指尖下意识地动了动,想点在什么上面,一动才发现,她的手还被裴星遥紧紧地抓着。
他仿佛毫无知觉,陷入了沉思了。
有点奇怪。杜晚晚很轻地晃了一下手,将他唤回神,又问道:“尚医生,治疗思路有了吗?我这个身体,明天能出门吗?”
尚云乐虽然在钱这方面确实抵不住诱-惑,这点她承认,但拿钱办事的规矩她懂。只是这么一段时间,她心里已经有了初步思路,说:“我等下会给你做一份详细的检查报告,你现在只是痛得脱力了,让你的家庭医生给你做点益气补血的药茶,先吃着。给我准备一个干净的套间,我要把我的资料跟一些做药品的仪器搬过来。”
“不必了,列一个采购清单,我让罗爷爷去买。”
“……”尚云乐差点想说那些仪器都很贵,但是话到嘴边,又想起她家的资产,登时止住了。片刻后,她才接着说:“行。”
然后略一点头,拿着电脑就走了。
“尚医生,这边请。”罗振抬手。
杜宅占地极大,除了主宅,还有两栋小楼。考虑到医生的特殊性,罗振让尚云乐在主宅里随便挑选房间。
“三楼、四楼都是套间,每一层有4套,尚医生看中哪套,就住哪套。你觉得哪里碍事,就跟我们说,我们马上把东西移走。”
罗振说着,带着她上了三楼,打开了一个套间的门。
说是“间”,其实比寻常的一整套房子都大,目测有120平左右,每一套都有专门的电梯出入。里边有会客厅、书房、健身房以及主卧,都配套了卫生间。主卧除了卫浴室,还有宽大的衣帽间。
主卧都收拾得极为整洁,但毫无居住痕迹。
尚云乐随口问:“为什么是三、四楼?”
“主宅只有三、四楼是客房,二楼跟五楼都是主房。五楼是我们老先生跟清嘉小姐的旧居,我们平时只打扫。除了一个小套间是我住以外,家里的其他员工都住在一楼。至于二楼,大小姐身体不好,不方便上上下下,大套房一向是大小姐住的。旁边的两个套间,是裴助理跟余医生的。”
“那个男助理,也住在杜宅?”尚云乐忍不住问。
“裴助理有自己的住所,但有时候为了方便处理公司事务,偶尔在杜宅留宿。”
这一路走来,已经可以看到,杜宅是方方正正的布局。三楼除了四个面积120平左右的套房,还有个公共客厅、小厨房跟小餐厅。尚云乐实在不相信,他口中所谓的“小套房”是什么样子。
她选了三楼东南的一套房,强迫自己不去想这栋房子的价格,忍住拍照发朋友圈的冲动,打开电脑,开始写检查报告。
楼下的大套房里,余嘉妮也准备去做益气补血的药茶,她本来想把田思思留下,但杜晚晚说:“你们先出去,叫你们再来。”
她……要跟裴助理单独在主卧里相处吗?
余嘉妮诧异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不敢违抗,带着田思思走了。
房门被无声地关上,杜晚晚的手又晃了一下,轻声说:“坐下。”
短短一个多小时里,实在是经历了太多。裴星遥这才发现他还抓着杜晚晚的手,登时浑身一颤,赶紧松开。
他规规矩矩地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努力不去感受手掌残留的触感,也努力不去擦手心上的冷汗。
虽然,她肯定已经知道了。
裴星遥的喉结滑动了几下,问道:“您有什么指示?”
杜晚晚靠在柔软的枕头上,长发散落,穿着一件纯棉质地的纯白色长袖睡裙,宽大的圆形领口,让她瘦弱的锁骨彰显无遗。在宽大的四柱床、枕头和睡裙的衬托下,她的脸显得格外地小,格外的消瘦,苍白又孱弱。
仿佛一碰即碎。
可是她的话,却气势不减。
“说说看,违禁符咒是怎么回事?”
说出前世的事,肯定很叫人震惊,好在他之前用了“做梦”这个说法。裴星遥开口,声音还有点嘶哑。
“我跟您说过,做梦的事。在梦里,您非常地浑浑噩噩,除了听丁之远的话以外,几乎没有自己的思想。梦里的我还活着的时候,曾经闻到您身上有一种非常奇怪的香味。我原本想不起来的,但是那天在贺宇酒店,我在窗外闻到了邓成滨准备给向晚意使用的违禁符咒,味道跟我梦里的一模一样。”
他说完,试探地看了她一眼。
眼神里都是忐忑。
杜晚晚点了一下头,表示接受这个说法了,又问道:“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
裴星遥垂下眼眸:“太过匪夷所思了。”
就算不提前世经历过,只说他在梦里闻到过,就怀疑邓成滨手里那个符咒会害她,这谁会信?
“而且您已经把丁之远送到监狱里了,跟梦里的浑浑噩噩也不一样,我以为有我在身边,就不会让人再用这种符咒害您。只要我留心就好,我不想让您害怕。今天尚医生说您曾经被违禁符咒毁了剑府,我才想到……”
他抬起头,郑重之色下面,是翻滚的怒火:“或许,违禁符咒早就在您身边了。”
闻言,杜晚晚定定地看了他好一会儿。
裴星遥一边怒火冲天,一边被她看得有些忐忑,有些胆怯。那目光叫他的心跳渐渐加快,他忍不住问道:“您……您不下令吗?”
“一般人在这种时候,通常会说‘我一定要如何如何’。”杜晚晚提醒着。
裴星遥摇头:“不,我跟您不一样。”
杜晚晚挑了一下眉。
这是个疑问的表情。
裴星遥只能将话说得直白:“我们之间,跟其他的人不一样。我们之间,做主的永远是您。我是听您指令的人,是您的下属,是……”
他嗓子突然干渴,那几个字好像有千钧重,一个形容,等同于承诺和承认。他试了又试,始终说不出来,只能改口。
“……是您的盔甲。”
说完他就想给自己一剑。
他可是剑修的剑,剑修一往无前,无所畏惧。他呢!连一句“我是你的剑”都说不出来!
简直了!
杜晚晚没有发现他语气不对劲,只对他的答案很满意。
她听说,有些男人即便不是种马也不是渣男,但大男子主义强烈。在他们看来,女性就是娇小、柔弱、没有主见的代名词。而他们男性,都是强壮、坚强、果断的,就应该什么事都由自己做主,女性就应该听话。
但杜晚晚并不这么想。
“男性天生应该为女性做主”,是一个谬论,男性不等同于强者,女性也并非全都是弱者。强者跟弱者之间,也并非是弱者就必须无条件地服从强者。
正确的说法,应该是“强者天生应该保护弱者”。
是保护,不是为谁做主。
裴星遥现在的表现,就非常令她满意。
杜晚晚嘴角露出个笑,将这个问题撇过了,下令:“去给我联系玄管局,就说我怀疑向永康的案子没有那么简单。跟他们说今晚尚云乐的检查结果,然后跟他们申请个验伤。搞定之后,去办公系统给我请个病假。”
最后一句,才是重点。
裴星遥知晓,立刻着手去做了。
*
这天晚上,杜宅外面一直有辆面包车停在隐蔽的角落,不停地跟电话那边汇报着。
“于总,尚云乐进去之后一直没有出来。”
“里边什么情况?”
“进不去啊于总。”跟踪的手下吐苦水,“自从项阳鸿出事之后,现在杜宅的安保那是固若金汤,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至于收买杜宅的员工?
对不起,收买不了。
杜晚晚给的年薪就有三十多万,随随便便给个奖金就是十万,高兴了就奖励个几万。就这手笔,老老实实在杜宅呆着,一年收入百万不是问题。只要不犯罪,不背叛,这工作能干到退休。
杜宅里的消息,他们一个字也打听不到,只能在外边蹲守着。
但是,蹲守也是有价值的!
至少,他们已经蹲到了尚云乐进入杜宅这个新消息嘛。
可是……于崇眉头紧紧皱着,光有这个消息,还不够。
就在这时,他手机忽然跳出一条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