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32

十天后,青云城十年一次的测灵收徒大会,彻底落下帷幕。

正邪两道的宗门修士们,带着浩浩荡荡的新弟子进入各家的飞行法宝,随即飞向天际,消失在远处。

太乙宗因为今年收到了云熙的缘故,这十天的收徒过程一再加速,那种想要赶在各家邪道宗门结束收徒之前离开,生怕被邪道抢走天才弟子的心思非常明显。

混元教虽对太乙宗今年的运气很是嫉妒,但十年前他们收到混沌道体弟子的时候,太乙宗、陨日剑派、镜月观和空禅寺的修士们,也曾特意护持过他们一段路,保护他们不被邪道宗门联合攻击。所以,今年不管混元教怎么嫉妒,都得把这份人情还回去,与其他正道宗门一起,特意护持了太乙宗的飞舟很长一段路。

再加上临时赶来的三位中阶修为的长老和一队修士,太乙宗的飞舟,最终平安顺利地回到了宗门坐落的福地。

云熙、皮坚强等弟子趴在窗户上,从飞舟里往外看去,发出一阵阵惊叹。

那是一片又一片绵延伟岸的山脉,从外到内皆有云缭雾绕,且越往里,云雾就越发浓厚,让人甚至都看不见里面那些山脉的样子。

更奇异的是,最外围的那片庞大山脉,居然绕成了一个圈,虚虚环绕住了里面的其他山脉。这片山脉的形状非常神异,就好似是一条守护着珍宝的巨大神龙,正昂首遥望远。

在神龙的脚下,是一块不知几百米高,直插云霄的巨大石碑,那上面写着“太乙宗”三个大字,绽放着璀璨的光芒。而在神龙的身躯上,则坐落着一个个被云雾缭绕的建筑群,还能看到里面有很多人在走动。

飞舟飞到石碑前时,石碑上的光芒突然激射而出。那道光芒绕着飞舟转了一圈,似乎是在确认飞舟的身份,随后才重归石碑。等飞舟飞过石碑,向着那条宛若昂首神龙的山脉飞去时,云熙、皮坚强等弟子,还看到那条神龙似乎斜过眼珠,瞥了飞舟一眼。

众弟子顿时惊呼出声,旁边照顾他们的太乙宗师兄笑着解释道:“这是咱们太乙宗的护宗仙阵,是开创宗门的第一代掌门亲自布置下的,已传承了十几万载,早已生出了灵智。”

“咱们宗门每次用飞舟带着新弟子们归来时,它都会这么瞧上一眼,记住你们的气息。这样等你们修炼有成,再出入宗门的时候,就不需要身份验证了,阵灵会辨认出你们。这也是咱们太乙宗建立十数万载以来,从没被人顶替身份闯进宗门的最大保障!”师兄骄傲地道。

众弟子闻言,立马用膜拜大佬的眼神去看阵灵神龙,争先恐后地给神龙献上彩虹屁。大概是听到了这些夸张的马屁,那位阵灵神龙忍不住又瞥来一眼,满眼都是嫌弃,颇有种“你们简直是我见过的最差一届弟子,不会修炼就会拍马屁”的意思。

众弟子们先是一呆,随即受宠若惊地大叫出声,一个个傻乐起来,心中对这位阵灵神龙大佬的感觉,都从敬畏变成了亲切。

众弟子:哎呀,好像我家里爹娘、兄弟、姐妹、先生嫌弃我时的模样,哈哈哈!

那位师兄在旁边看着这一幕,笑而不语。他眼神中透出追忆,仿佛是记起了自己当年初进宗门时的情形。

飞舟飞到这片神龙状山脉上空,下降到一处广场上,舟身上的防御阵法打开,那些新收的杂役和外门弟子们,呼啦啦跑出飞舟,边兴奋地大叫着边四处张望。很显然,他们也被告知了这里有护宗仙阵,还有阵灵神龙的事,所以才能从之前的沮丧和郁闷中恢复过来,满心期待起未来的宗门生活。

毕竟,谁能拒绝和一条神龙生活在一起呢?

云熙旁边的弟子们,集体发出了羡慕地哀叹声,眼巴巴地看着那些弟子在广场上撒欢。这惹得旁边的师兄都笑了,他忍不住道:“护宗仙阵、护宗仙阵,当然是遍布整个宗门的,不仅外门有,内门也有,所有人都会和阵灵神龙生活在一起,你们羡慕个什么劲儿啊?”

众弟子:“……?!”

众弟子惊喜又不敢置信地转头去看他。师兄耸耸肩,笑眯眯地道:“那都是哄他们开心哒,嘘,要保密喔!”

众弟子:“……”

呔!宗门太狡猾!

飞舟在放下所有杂役和外门弟子后,再次起飞,这次它飞向了宗门福地更深处,于是,云熙、皮坚强等弟子就看到了更震撼的一幕。

在神龙形状的山脉里面,那层遮掩了所有人视线的云雾中,原来还有数片更大、更巍峨的山脉!那些山脉上,同样遍布着一个个建筑群,只是这些建筑群更加仙气飘渺、恢弘雄伟、美轮美奂,它们就宛若神话里所描述的仙宫,震撼着每一个第一次见到它们的人。

云熙、皮坚强等弟子刚刚从震撼中回神,就又随着飞舟慢慢降落,在这些山脉里看到了无比壮丽的景观。一道道犹如从九天之上飞流而下的瀑布,一个个湛蓝、火红、纯金的水潭,无数闪耀着灿灿灵光的花草树木,还有那些飞翔、奔跑在山川之间的神异鸟兽。

什么四爪燃烧着火焰的兽类,头顶羽冠居然顶着一轮弯月的鸟类,长着三颗脑袋、五条尾巴、一双翅膀,不知道是鸟还是兽的……等众弟子猛然看到那些悠闲飞过天空的美丽仙鹤时,才发现,这些好似仙鸟的仙鹤,竟然是所有鸟兽中最普通的种类!

众弟子的眼睛都不够用了,房间里的惊呼声连成一片,人人都在大叫自己发现的美景和奇鸟异兽,一个个激动得小脸通红。然后,他们就听到,身后的那位师兄,含笑通知道:“好了,你们该去参加入门考核了。”

众弟子:“……!!!”

眼前的美景和奇鸟异兽,它突然就不香了。

众弟子被师兄师姐们带下飞舟,来到一处高耸入云的山阶前。李师兄笑着道:“咱们太乙宗的入门考核很简单,这道山阶上,被布置了炼心阵法,只要你们能通过炼心考核,被阵法传送到山顶上,就能进入内门。前三百名到底山顶的人,则能成为真传。”

众弟子本来还满心忐忑,以为是要让他们爬山爬上去,现在一听有阵法传送,还能成为真传,他们顿时欢呼一声,连炼心阵法是什么都忘了问,拔腿就冲向山阶。

李师兄都被逗笑了,他也不阻拦,一眼扫过去,就把那些火急火燎根本不动脑的弟子全记住了。他再看向那些依然停在原地,谨慎地打量着眼前山阶的弟子,赞赏地点了点头。

然后,李师兄一挥衣袖,直接就把这些谨慎动脑子的弟子,通通送上了山阶,任凭他们在山阶上摔得哎呦痛叫。

李师兄背负双手,望着这条直通云霄的山阶,和那些摔倒的弟子,意味深长地道:“今日,师兄我就给你们上这入宗门后的第一堂课。”

“面对未知,谨慎是对的,但当你和对方的实力差距悬殊时,任凭你再怎么谨慎、抵抗,都是无用的。记住,修行界从来不美好,这里充满了强者为尊,弱者,从来没有公平和尊严!想要不被人欺凌利用,想要不落到含恨而死的下场,你们就只能不断修炼、变强,这,才是你们今后毕生的追求!”

云熙摔在山阶上,痛得立刻伸手去揉屁股,脑子里却下意识把李师兄的这番话,牢牢记住了。

云熙想起了那场烧毁云家小院的大火,她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想起了自己开始穿越前,中刀濒死时绝望而无助地哀求。如果她当时有足够的实力,如果她曾经没有那么软弱,那么,镇国公府怎敢欺负她?她那个继弟,又怎么敢杀她!

云熙抬起头,望向这条直入云端的山阶,脑海里又响起了路上听闻的那些话。

——“修行界近古时期曾发生过大战,正邪两道死伤无数,整个修行界都差点死绝了!”

——“你们以为修行界是人间圣地吗?正邪两道自古以来就是对立的,双方修士碰到了,那就是不死不休!就算能躲在宗门里不出去,你以为就安全了?还会有其他人为了修行资源算计你!”

——“打架算什么,一旦入了修行界,你还得敢杀人!杀无数的人!”

云熙深深呼吸,她的手在微微发抖,连心尖都在发颤。她没杀过人,更没想过,有一天,她还要杀无数的人!可比起能活着,能有尊严的活着,能为自己讨回公道的活着,能回去复仇的痛快活着,杀人,又算得了什么?!

云熙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她仰起头,最后望了一眼那没入云端的山阶顶层,咬着牙站起身,大步向上攀登。

实力,尊严,修炼,变强!

……

云熙不知道自己在山阶上走了多久,她仿佛攀登了很久很久,久到身体都极度疲惫,恍惚间,就这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次恢复意识,是尖锐的疼痛唤醒了她。

云熙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居然回到了故乡的卧室里。这个房间的一切都是那么真实,就连对面墙壁上的那个小坑,她都看得清清楚楚。就仿佛,之前的那些穿越,青云城的测灵收徒,被李师兄扔向山阶的记忆,都只是一场奇幻的梦境。

可云熙知道,不是的。穿越和进入太乙宗不是梦境,眼前发生的这一切,才是梦境!

又或者说,这里,其实就是山阶上的炼心阵法制造出的幻境!因为,云熙感觉到了疼痛,看到了她至死都无法忘记的仇人,正在冲着她狰狞大笑!

云熙甚至恍惚了一下,这个幻境真的太真实了,她感觉得到胸口被一刀刺入的剧痛,感受得到眼前这个拿刀捅她的继弟,狰狞笑容中呼出的气息,甚至看得到他眼中的讥讽笑意。

这里真的太真实了,真实到之前李师兄所说的那番话,路上听来的那些话,都正在云熙的脑海里轰隆作响!

——“弱者,从来没有公平和尊严!”

——“一旦入了修行界,你还得敢杀人!杀无数的人!”

云熙的眼睛,瞬间就红了!她咬紧牙,猛然拔出胸口的刀,不顾伤口涌出的鲜血,挥刀,狠狠刺进继弟的眼睛!

如果要杀人,那有什么是比杀死眼前的仇人,更好的开端呢?!她甚至都不需要任何的心理负担,就可以毫不犹豫地挥刀!

继弟瞬间发出惨叫,云熙用力拔出刀,他立刻捂着鲜血直流的眼睛跌倒在地上,痛到不住打滚,惨嚎声几乎要震聋云熙的耳朵。

云熙却仿佛什么都没听见,她一手举起刀,一手捂住流血的伤口,跟跄两步,上前,对着继弟的喉咙,狠狠刺下!

“咳、救、救……”继弟的喉咙里模糊地发出几个音节,他双手想去捂住喉咙,却挪到一半就没了力气,他的身体不再是挣扎,而是变成了痛苦的抽搐,他睁大了另一只眼睛,脸上带着对死亡的恐惧,很快没了呼吸。

云熙捂着血流如注的伤口,痛苦地喘息了几声。她抬起头,望向卧室门,忍耐着濒死的晕眩和意识迟缓,拼着一口气,一步步挪到了门边。

果然,下一秒,卧室门就被撞开,她那位继母尖叫着闯进来,脱口就是:“儿子,儿子你怎么能对你姐姐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