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偌大的国师府笼罩在一片阴沉压抑的气氛中。
少年抱着昏迷的少女,穿过幽暗的回廊。
所过之处,但有身披甲胄的獒犬卫值守,见到少年,便单膝跪地,无声行礼,态度甚为恭谨。
少年颔首回礼,獒犬卫才悄无声息地站直身子,退回暗处,动作小心,似乎怕惊扰了首领怀中之人。
忽有大风起。
少年掖紧少女身上的斗篷,拉起兜帽轻轻覆到她面上,为她挡去外头寒风,加快脚步走回住处。
少年像托着一朵云,轻了怕它飘散,重了怕它破碎,站在床前,僵滞了许久,才终于慢慢把少女放进柔软的被衾中。
周遭静谧无声,屋中光影黯淡。
少年单膝跪在床前,垂首凝视榻上之人。
他仿佛变成了一尊泥雕木塑,沉默得可怕。
然而,身后魔焰汹涌跃动,暴露了少年此刻澎湃难平的心潮。
他一瞬不眨地凝望着榻上之人,看了许久,才慢慢低下头,牵起少女的手。
方才他想了许多。
平秀“死”后,他靠着满腔仇恨才走到如今。
他不怨人情凉薄,不恨世态诡谲,他只恨自己的愚蠢和懦弱!
他恨自己,一次又一次地伤她的心,一次又一次地将她推开。
少女的手贴着他的脸颊,掌心微凉,他捂了好一会,才把她的手捂热了。
他轻轻拨开少女额前的刘海,指尖绽出灵光,缓缓掠过她丰莹的面庞。
暗色的灵光似乎受到无形的干扰,剧烈地波动起来,接着迸发出巨大的力量,弹开了薛宁的手。
薛宁眸光微黯,沉下脸色。
身后的魔焰聚合成形,凝出一张英俊而邪气的面孔,靠在他耳边,嗓音嘶哑地说:“沈绝那老贼用的是失传的禁术,咒法精妙,若未追溯到咒术本源,强行破解……”
心魔说到此处,愉悦地笑起来。
薛宁的本我与心魔融合后,他们本该是两位一体。
可薛宁心底始终在排斥它,利用它。
今日它不过是开口询问是否能吃掉少女,薛宁就勃然大怒,不惜自损修为,捏碎了它的体外化身。
心魔对此满怀恨毒,此刻发现薛宁心中难过,越发要铆足了劲刺激他。
“呵呵呵,强行破解,稍有不慎,不是毁容,便是殒命。”
薛宁神容冷峻,半分动摇之色也无。
见禁术一时难以破解,便在榻边坐下,轻柔地托起平秀的后颈,继续查探她身上背负的心魔誓。
“把心魔誓的誓言解出来。”
心魔虽不甘不愿,但还是拗不过薛宁的意志,化作一道细蛇似的黑烟,颤巍巍地缠上少女白皙的颈项。
心魔缠上少女的瞬间,忽然感到一阵难以言表的战栗。
那些怨毒、阴暗的情绪渐渐被安抚了,这令心魔觉得烦躁难安,却又无端沉溺。
心魔变成的“小黑蛇”忍不住微微一收,又像被针刺了一般,惊慌失措,仓惶而逃,化作一缕缕魔焰飞远。
魔焰飘到窗边,聚合成形,发出阴郁的笑声。
“沈绝要她永不背叛,如若食言,身死道消,灰飞烟灭。”
薛宁眼眸低垂,看起来很平静,只是冷笑一声,道:“沈绝!”
少女衣袖滑落,露出缠着纱布的手臂。
几缕鲜红透过白纱,仿若雪上红梅,充满了羸弱之美。
薛宁垂首,眸光触及血迹,瞳眸骤缩!
他的双肩微微颤抖,慢慢将平秀手臂上的纱布解开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