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融融。
深黑的夜幕笼罩着整座山庄,训练有素的獒犬卫藏匿于暗夜之中,缓缓靠近真武观所在的客院。
少年玄衣鹤氅,虚空踏立,高悬于山庄上空,俯瞰宫殿。
忽然,少年抬起右手,并指为刃,用力往下一划。
霎时间,便有道道红光疾射而出,连结成线,在真武观的院子外隔出一层封印结界。
獒犬卫行动敏捷,几乎在眨眼间便击溃了真武观弟子的防线,将大部分反抗者制服。
薛宁势如破竹,一路闯至院落深处。
韩陵光背负古琴,手持黑白二色拂尘,安静地坐在屋子里。
“她人呢?”
“我已经把南雅姨母送走了。”
薛宁眉心微微蹙起,思索片刻后,脸色勃然大变。
他想起来了,沈绝几日前纳娶的小妾,不正是唤作此名吗?
听闻此女乃是珍珑阁阁主的爱徒,是骓雅夫人的小师妹,无怪乎韩陵光唤她为姨母。
薛宁气血翻涌,太阳穴和颈间的青筋一勃一跳。
他上前一步,揪起韩陵光的衣襟,咬牙逼问:“你把她送到哪里去了?!”
韩陵光眸光悲凉,缓缓道:“寒朝兄,虽然平秀姑娘已经故去,但若她还活着,瞧见你今日这番模样,该何等伤心?”
“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什么!”
薛宁眸底泛红,身后黑色魔气翻涌,凝出一只面目模糊的心猿。
那心猿张牙舞爪,显然已在暴怒边缘,双眸绽出嗜血红光,紧紧地盯着韩陵光。
“血月教终是是非之地,待得越久,手上沾染的孽债便越多……”
薛宁忽然打断韩陵光的劝诫,问道:“你用什么法子送她走?”
韩陵光闭口不言。
薛宁一把将他推开,大步走向窗子。
掌风如刀,一下撞开窗扇。
后院空旷寂寥,尚未燃尽的符灰随风四散飘扬。
薛宁只瞥了一眼还来不及完全毁去的朱砂阵符,就认出这是小型传送法阵的一种。
设阵简单,不会引起太大的灵力波动,但也有局限,最远只能将人传送到五十里外。
“来人!”
十来个獒犬卫应声而动,涌入屋中。
“薛番长!”
“即刻下令,通知南朝境内暗桩,封锁山庄方圆百里之境,追捕今日暗袭我与赛先生之人!”
韩陵光知道一旦被薛宁发现,“南雅姨母”顺利逃出南朝的希望已经不大了。
他有些失望地坐下,叹了口气。
薛宁被冷风迎面一吹,慢慢冷静下来。
平秀“死”后,他曾无数次午夜梦回,无数次追悔莫及。
他至今还记得生死两别前,平秀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她质问他:“你为什么这么懦弱?”
“你叫我瞧不起!”
他最后留给心爱之人的,便是这样一个低劣不堪的形象。
他曾以为放手,是对她和他最好的成全。
却没想到,只是一个转身,他便永远彻底地失去了她。
心魔说得没错,为人刀刃者,终其一生,不过是无法主宰自己命运的可悲之物罢了。
从今而后,他要把一切都握在自己手里。
“陵光君。”
少年不知何时走到韩陵光面前。
心猿化为缕缕黑烟消散。
月光自少年身后洒下,穿透魔气,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几乎把韩陵光完全笼罩在阴影下。
韩陵光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难以呼吸。
薛宁倾身轻拍了两下他的肩膀,唇角带笑,眼神却是冷的。
“秦怀楚因为在西荒大漠中被你们抛下,心怀怨恨,便将满腔仇怨发泄在秀秀身上,几乎将她害死,故而,我亲手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