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道宗一十二峰,有一峰名为天门峰,为宗门禁地。
峰上崖洞多如蜂巢,洞洞相通,纷繁缭绕,如同迷宫。
骓雅夫人跟着沈绝手下弟子,冒着风雨,将侄子送到山腰的洪峤崖洞前。
那弟子站在洞口道:“夫人,趁着天还没亮,您可以和外甥多说一会话。但天亮之前,我们必须离开天门峰,以免引人怀疑。”
骓雅夫人颔首,微微低了头,亲自推着轮椅,陪外甥走入崖洞石室。
石室里没有点烛火,黑漆漆伸手不见五指。
骓雅夫人甩出几张黄符,嚓地点燃石壁两侧的壁灯,在外甥的轮椅前慢慢矮身蹲下。
她握着秦怀楚冰凉的双手,泪流满面,又痛又怒,又是怜惜地说道:“怀楚,你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傻事?平秀姑娘救了你的性命,你为什么要害她?”
秦怀楚低垂着眼,满脸阴郁,冷冷道:“那贱.人死了没有?”
骓雅夫人愣住,抬眼与外甥对视。
他的眸光那样寒凉,薄情得令人心惊。
骓雅夫人嫁给韩铭后,多年不孕,直到二人年近天命之龄,才老来得子,生下韩陵光。
在此之前,骓雅夫人能当稳这个观主夫人,除了仰赖生父在背后的支持,还仰赖胞弟为韩氏立下的汗马功劳。
后弟弟、弟妹死于血月教之手,留下一子秦怀楚。
为了补偿对弟弟、弟妹的亏欠,骓雅夫人便将秦怀楚接到身边亲自教养。
和同父亲一样端方耿直的韩陵光比起来,秦怀楚更显贴心,骓雅夫人对这个外甥的看重,并不比自己的亲生儿子来得少。
之前在西荒大漠中,迫不得已抛下他逃命,她至今都觉得愧疚难当。
可直到今夜,她才彻底认清,她和侄儿之间的亲情早已破裂。
秦怀楚根本不稀罕任何人的补偿,他只想报复和发泄罢了。
他早就……疯了。
一股深切的寒意攫住了妇人的身体,她牙齿轻轻打战,颤声道:“怀楚,你当真那样恨姑母吗?”
秦怀楚冷笑道:“我恨不恨你和表弟,又如何呢?我难道还真能杀了你们吗?”
“姑母,我还没有那么畜生。”
“不过,”他声音一沉,阴鸷地说道,“那贱.人就是该死。”
谁叫她带表弟去野赤狐秘境,坏了他的好事,害得琳琅被韩铭那老鬼粉身碎骨。
谁叫她唆使姑母和表弟抛下他。
谁叫她胆敢瞧不起他!
她该死!
骓雅夫人长身站起,身子轻颤,一边摇头,一边朝后退,眼神惊恐地瞧着这个陌生的外甥。
“怀楚,你……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平秀没死,你还有机会改过。姑母会帮你的!姨母会帮你向冯四爷赔罪,求他原谅,放你一条生路。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呀!”
秦怀楚什么话也听不进去,只听到一句“平秀没死”,遽然盛怒,怨毒地说道:“她竟没死?魔煞没能杀了她?”
他残破的身体因为暴怒而颤抖得厉害,面色红涨,青筋暴起,整个人瞧着甚为可怖,有如修罗恶鬼。
骓雅夫人毛骨悚然,不敢再和外甥同处一室,匆匆抛下一句:“待姑母解决这件事,就会带你离开这里,你暂且安心在此处养伤。”
就连忙退到洞口,紧紧抓着那弟子的胳膊,说道:“快封洞吧!”
那弟子一边封洞,一边在心里犯嘀咕。
这骓雅夫人惊惧的模样瞧着,怎么不像是和外甥依依惜别,反倒像是见了鬼一样。
那弟子了结此事,回主峰向沈绝复命。
沈绝听罢,摆了摆手,让他守好主殿,正打算起身下山,忽有一道纤弱的人影从雨夜里闯了进来。
沈秋月没有打伞,也没有披蓑衣,浑身湿淋淋的直往下滴水。
她站在大殿门口,脸色苍白地望着沈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