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秀被黑天犬手下的獒犬卫抓了。
“平姑娘,请。”
四个戴钢盔鬣狗面具,身披黑甲的壮汉单膝跪地,恭敬地请平秀坐到一顶红色的单人小轿子里。
平秀抱着瑟瑟发抖的阿呆,移眸看了黑天犬一眼。
这位传说中的魔教教宗生得高大魁梧,五官深邃,一头海藻似的长发披散在肩头,发丝微微有些蜷曲。
他看上去年纪并不大,大概三十出头的模样,如果不是那张容貌肖似的脸,平秀真的难以想象,此人会是薛宁的生父。
平秀心里嘀咕:还好薛宁没有黑天犬这样一头卷毛,嗯,不好看。
黑天犬朝平秀颔首,脸上浮现一丝身为上位者的前辈,对小辈释放和善的笑意。
虽然笑容很淡,转瞬即逝,但平秀紧绷的情绪因此放松下来。
看来黑天犬只打算用她拿捏薛宁,她的人身安全应该还是有保证的。
黑天犬身旁的文士笑着替主上开口道:“平小道友,我教无意为难于你,只是想请劳烦小友你陪我们走一趟,让九十八子认祖归宗。”
认祖归宗?
平秀有些讶异,黑天犬这是打算认回失散多年的“儿子”?
她想起锦瑟夫人说的那个故事,心底直泛恶心,在她看来,黑天犬之所为,与强取豪夺的恶霸有何两样?
他才是万恶本源,如果不是他,薛宁年幼时根本不会遭遇那么多苦难,他的母亲薛华年也不会崩溃发疯。
虽然身处险境,平秀还是忍不住怼了中年文士一句。
“什么九十八子,薛宁他有名字,姓薛名宁,字寒朝。”
“他是天元道宗,宗主座下执戒大弟子,才不是谁的第九十八个孩子。”
平秀还想说,只生不养没资格当人家爹,强迫女人的恶霸更没资格。
但她只是在心里想了想,到底没敢当着黑天犬的面直接说出来。
万一把这大魔头惹恼了,一剑把她咔嚓了怎么办?
她还有阿爹阿娘,有义父,有那么多朋友,这条小命金贵得很,可不想稀里糊涂交代在这里。
黑天犬因为平秀这番话,竟多看了她两眼。
他眸色极深,平秀与他对视了一眼,便觉有一张无处可逃的大网将她网住。
束缚,威压,恐惧,种种情绪瞬间交杂碰撞,压得她胸口微滞,难以呼吸。
阿呆是灵兽,对这种源自大妖的血脉威压更是敏感,它吱地叫了一声,夹着尾巴把头埋进平秀胸里。
平秀打直脊梁,不敢再和黑天犬对视,手脚僵硬,走到红色的轿子前,矮身钻了进去。
轿子瞬移百里,速度堪比飞剑和传送法阵。
平秀身处其中,却感觉不到一丝颠簸。
等到轿子停下,平秀透过雕花镂空的木门朝外望,看到乱石堆叠,杂草丛生,漫山遍野散落着数不清的无名白骨。
这里是……乱葬岗?!
真武观的乱葬岗上,向来埋葬都是俘虏和宗门逆徒,黑天犬来这里做什么?
平秀凝眉苦思,忽然想起之前锦瑟夫人说过,薛华年曾与真武观观主的首席大弟子韩执明有过一段情爱纠葛。
按真武观严苛的门规,门下弟子与魔教妖女纠缠不清,最后甚至为了魔教妖女叛门私奔,韩执明只怕早上了真武观的叛徒名单。
锦瑟夫人说,韩执明并非死于血月教的追缉,而是死在名门正派的围捕中。
难道……
平秀想到这里,眸光一亮:难道韩执明死后,尸体被真武观带回宗门,葬在这乱葬岗上了么?
轿子外忽然传来黑天犬的声音:“找到了吗?”
“回禀教宗,属下已找到韩执明的尸骨。”
“夫人那边情况如何?”
名为“赛诸葛”的中年文士轻摇羽扇,缓声道:“锦瑟夫人方才传信回来,她和血凤尊者已顺利擒住玉尸和真武观少主。”
平秀大惊失色:陵光君被他们抓了!
她起身将耳朵贴到轿门上,想要听得更真切一些。
赛诸葛笑道:“这次计划能如此顺利,也多亏了锦瑟夫人有先见之明,在九十八子的噬魂镜中藏了伥鬼,我们才能如此顺利地探查到真武观内的兵防排布。”
平秀吃惊的同时,觉得阵阵齿冷。
她心思机敏,本以为自己已足够聪明,却不想这世上人外有人,有的是比她狡猾的老狐狸。
当初在血月教总坛,锦瑟夫人不过找薛宁讨要另一半噬魂镜,过个手瞧了瞧,谁能想到那么短的时间里,她竟在亲姐姐留给儿子的法器上藏了东西。
呵呵,还说什么要替姐姐照顾外甥,锦瑟夫人打从一开始,就只想利用薛宁罢了!
平秀实在有些心疼薛宁,他的这些血脉至亲,竟然没有一个对他真心以待。
平秀想要打开轿门出去,却发现轿门紧闭,怎么也打不开。
她像是被隔绝在自成一方天地的小世界里,声音根本传不到外头。
平秀气得用力踹了轿门一脚:“血月教这些臭乌龟!”
反正外头听不到轿子里的声音,平秀干脆也没了顾忌,张口开骂:“哼,还想要薛宁认祖归宗,黑天犬你配吗?”
“薛宁真是倒了十八辈子血霉,才会摊上你这么一个亲爹!”
“挖韩执明的尸骨做什么,难道你还想鞭尸吗?也是,没用的人都是这样,生前赢不了人家,只能等别人死了再拿尸骨撒气。”
“堂堂一教教宗,这等肚量,啧啧,当真小肚鸡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