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伶牙俐齿,较真儿吵起架来,那些内宅妇人多半不是她的对手。
可即便赢了,她心中始终觉得膈应,因为她发现那些人说的很多东西,她都无法理直气壮地反驳。
而今她忽然觉得自己从前错得厉害。
她为什么不可以理直气壮?
她娘不是什么以色侍人的狐媚子,她是世界上最坚强的人!
平秀抱着江小鸾哭得稀里哗啦,眼泪抹了江小鸾一身,她这件新裁的春衫是彻底不能要了。
她抽抽噎噎地说道:“阿娘,您要是,要是真不想和阿爹……嗝,和四爷过的话,您就与他和离吧!”
“我带你走,我们娘俩自己过!”
“我长大了,救命之恩我可以自己报,不需要你为了我委屈自己!”
江小鸾轻轻打了她一下,嗔道:“小哭包,瞎说什么呢。”
平秀急道:“阿娘,我说的是实话!”
江小鸾捧起女儿的脸,认真地说道:“秀秀,阿娘说的也是实话。”
“你阿爹很好,我这辈子肯定再也找不到比他待我更好的男子了。或许当年我曾经有过不甘心,但那都已经过去了。”
“任何自怨自艾,都不能让你活得更好,做人要向前看。”
平秀和江小鸾四目相对。
江小鸾的眸光温柔通透,充满包容的力量。
平秀思绪飘飞,不知怎么就想到了薛宁的母亲薛华年。
她忍不住想,如果薛华年也有她阿娘这样的胸怀,薛宁小时候,是不是就能过得好一些呢?
这个念头一瞬即逝,很快就被她抹去。
事情到底是不一样的。
她的诞生对于阿娘而言,是生命与希望的延续,所以阿娘愿意将一切她自己不曾得到的爱给予她。
而薛宁的诞生对于薛华年而言,却充满了屈辱和血泪。
江小鸾为平秀擦干眼泪,柔声道:“阿娘只希望你平平安安,答应阿娘,下回万不可再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
平秀点了点头,忽然有点心虚地低下头,手指相对。
“阿娘,有件事情,我想和您说一下。”
江小鸾淡声道:“何事?”
“嗯……上回我在家书说,修文院院主见我于医道一途上颇有天赋,才特地邀请我留下游学。但其实……不是这样的。”
平秀的声音越来越低,时不时用眼角余光偷觑江小鸾的脸色。
“我猜是修文院院主发现我是天师族灵胎,才故意将我留在天元道宗,以待观察。”
江小鸾静静听着,面带微笑道:“你果然是长大了呢,已经学会把阿娘骗得团团转了。我是不是该自夸一句,真会教孩子?”
平秀忐忑地扯了扯江小鸾的衣袖,“阿娘,你狠狠骂我吧,不要这样。”
江小鸾叹息道:“去把你阿爹请过来,修文院的余老狐狸和你阿爹是旧相识。他这样变相软禁我的女儿,我要问他一句,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平秀不安道:“直接质问吗?是不是要委婉一些比较好啊?这样阿爹不会为难吗?”
江小鸾瞥了女儿一眼,那眼神明明白白——你在教我做事?
平秀顿时就不作声了,爬起来狗腿地说道:“阿娘你说的都对,我现在、立刻、马上去找阿爹。”
江小鸾在别的事情上从来都是隐忍退让,顾全大局,唯有在牵涉到女儿时,她才会展现出强硬的一面,一分一毫都不可能退。
平秀从江小鸾院子里出来,一问才知道冯四爷跑去揍了薛宁一顿,断了他两条胳膊。
平秀眉心一跳,暗道不好,立刻拔足狂奔。
她气喘吁吁,跑过几条游廊,忽然和浑身是血,衣衫破烂的少年撞了个正着。
她先是盯着少年两条垂落在身侧的胳膊看了会,然后才慢慢把视线移到他脸上。
少年白净的面庞上落着几道细微的血痕,发丝微乱,看起来有些狼狈,一双异色瞳眸失了焦距,眸光散漫。
平秀心虚地问道:“我爹打你了?”
薛宁抿了抿唇:“嗯。”
“我……不是我告诉我爹的。”平秀尴尬得脚趾抓地,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明明之前是她有理,可这么闹了一场,她的道德高地怎么好像突然间荡然无存了?
薛宁飞快地说道:“你无须自责,本来就是我活该。”
一道豪迈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哼,总算你小子还有点自知之明!”
平秀惊道:“阿爹!”
顿了顿,又道:“义父,陵光君。”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0-2818:26:37~2020-10-2921:05: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布布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好想吃披萨10瓶;江思余的未婚妻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