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宁看不见,却能感到一股杀气扑面而来,如刀刃般割人。
能练出这样的杀气,除了刀头舔血的江湖人,便只有行伍出身,在死人堆里打过滚的将士。
修文院的剑卫,和冯家的府兵,皆是仿照凡界军队建立的组织。
薛宁自十四岁起在修文院挂职,从普通的剑卫一路爬到卫长,算来也有三年,手下屠妖无数,身上的杀气重得不像个正经的仙门弟子,但跟冯四爷这样经历过几次正邪大战的前辈比起来,到底还是稚嫩了些。
只一照面,他就被冯四爷的气势压倒,不由呼吸微窒。
片刻之后,他从榻上下来,落地无声。
“好,冯四爷请。”
冯四爷有些讶异,不动声色道:“你倒也有些胆量,难怪狗胆包天到欺负到我女儿头上。”
薛宁默不作声,跟在冯四爷身后往外走。
走了一会,冯四爷见他步伐古怪,仔细看了看他的眼睛,才发现这小子竟然是个瞎子。
二人走到院中空地上,冯四爷道:“听闻你内丹破碎,功体尽废。老子不以大欺小,我不动灵力,不用真气,就用一只左手揍你。”
“来吧,老子让你三招。”
薛宁左手握拳,右掌轻抵在左拳之上,拱手行了个武者礼,不卑不亢道:“那晚辈先请了。”
他没跟冯四爷客气,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根本不是冯四爷的对手,而冯四爷今日也势必要收拾他一顿。
薛宁摆了个起手式,骤然出章,手臂上黏着一股柔劲,如分花拂柳,击向冯四爷面门。
冯四爷不闪不避,抬起拳头格挡,三招过后,咯啦一声,卸了薛宁右胳膊。
又过了三招,卸了薛宁左胳膊。
两个看护薛宁的小道童见了这等凶残的打法,吓得面无人色。
年长的道童还算镇静些,赶紧悄悄对师弟道:“你快去禀告少主,再迟点说不定就要死人了。”
小道童脑袋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一路飞奔冲出院子。
薛宁两条胳膊脱臼,虚软地垂在身侧。
双手无法动弹,他只能用腿和冯四爷交手。
他知道冯四爷修为颇高,亦是武技高深的武者,他若不全力以赴,冯四爷心中的怒火必然难以消弭。
是以他拼着伤体未愈,招招到肉,腿风凌厉,冷汗很快湿透了衣衫,沿着额头流下,渗入眼角,刺得眼睛生疼。
冯四爷见薛宁步法轻灵诡魅,腿法刚柔并济,虽看他极不顺眼,还是忍不住赞了一句:“好俊的腿上功夫!”
薛宁旋身落地,轻喘道:“多谢冯四爷谬赞。”
冯四爷见他接连躲过自己的拳脚,眸光陡然一厉,随手从身旁的柳树上薅了根细长的枝条下来。
冷笑道:“你小子太能跑,老子不跟你玩赤手空拳了。”
言毕,运劲一甩,柳枝如鞭,击向薛宁。
冯四爷的鞭法走刚猛一路,指哪打哪,那准头,几乎可以赞一句“鞭无虚抽”。
薛宁左支右绌,躲避得甚为狼狈,身上衣衫很快被抽得破破烂烂。
等韩陵光和平风雨赶到,薛宁已遍身是血,好似受了一场酷刑。
韩陵光拂尘一扬,卷住冯四爷的柳枝,温声道:“冯四爷还请息怒,诸位都是陵光的客人,请看在陵光的薄面上,暂且住手吧。”
平风雨则抽过去扶住薛宁,检视之下发现他两条胳膊都被人卸了,不由大怒道:“冯四,你这个野蛮的武夫!”
“我和秀秀才刚把人治好,你又给我打坏了,你是成心来气我的吗?!”
冯四爷撇下柳枝,揉动手指,捏得两只拳头“咯咯”作响。
“正是为了秀秀,我才要抽死这小子。”
“你问问他是怎么害秀秀的?”
平风雨看向薛宁,薛宁苍白的脸上浮上红霞,面有愧色。
平风雨虽不知薛宁与平秀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却猜测二人互相有意,再不济,互相定有些朦胧的好感。
冯四这般打法,秀秀定要生气。
平风雨扼腕顿足,几步冲到冯四爷面前,将他拉到墙边,这样那样地讲述了一番自己的猜测。
“秀秀长大了,她的事情,她自有主意。她既没有回来哭求你这个当后爹的给她出头,就代表她不需要,你还不明白吗?”
“别跟我后爹后爹的,我就是秀秀她爹。”
平风雨拉七杂八地说了一大堆,最后总结道:“你这个武夫,简直多此一举,多生一事!”
冯四听罢,收敛起脸上的怒意,表情逐渐凝重。
他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忽然重新捏起手指,转了转脖颈道:“我本来只打算打残了事,听了你这一席话,如今看来,却是非打死不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