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秀不给他留喘息之机,继续道:“你是不是一直都觉得,但凡别人对你好一点,你就欠了人家的,为此惶恐不安,不知该怎样报答,不知该报答多少才够?”
“唯恐付出得不够多,有一天就连这一点点唯一的好也消失不见。”
“你怕背负这种亏欠感,你总觉得自己还不起,是吗?”
“薛寒朝,你听好了,”平秀一口气说到这里,忍不住冷笑出声,“我这人行事追求自在无拘,凡事但求一个‘我乐意’。我乐意救你,所以我这回救了你。”
“如果我一开始就想找你讨要什么,那我根本不会去救你。”
薛宁张了张口,哑然无语。
“你若是见我耍戏姚少游,不惜出卖美色,利用他探听监药长老的私库所在,便认定我是那等汲汲营营之人,那你就看错了我。”
平秀傲然道:“我虽不是什么多高尚的人,但也知晓对待君子,当以君子之道待之;对待小人,当以小人之道治之。”
“我救你,是因为你有值得我救的地方,仅此而已。”
薛宁自嘲地笑了笑:“我这样的人……有哪里值得你救?”
平秀一言难尽地看了他一眼,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狗子看来是没有得救了。
他到底是如何养成这种矜高自负,又自卑到尘埃里的性情?
平秀觉得她真的当不了薛宁的人生导师,毕竟她自己也没活明白呢。
她收拾好药碗,起身朝外走了几步,忽然回头道:“我仔细想了会,可能是因为你这张脸勉强还值得我救一救吧。”
“修为没了,可以从头再练。你好好修炼,好生养颜驻容,指不定看在你这张脸的份上,你日后若再落难,我兴许还愿意多救你两回呢。”
薛宁被平秀唬得一愣一愣的,甚至不知不觉地抬手摸了摸脸。
她救他……是因为看上他的脸?
天元道宗的女弟子无人不知,弟子会十一席薛寒朝薛师兄,人如其名,是个冷漠不近人情,毫无怜香惜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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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从来没有女弟子敢背地里调侃他的容貌出色,自然也没有女弟子敢当面向他表达爱慕之情。
及至听到少女银铃般的笑声隔着门窗穿进来,薛宁才霍然醒悟,他又被平秀戏耍了!
只是这次他并不觉得如何羞愤,甚至忍不住顺着平秀的话,在心底比较了一番他和韩陵光的容貌孰优孰劣。
但就容貌而言,他自信并不逊于韩陵光,甚至还略胜一畴。
但韩陵光是韩氏少主,身上有世家大族继承人独有的清贵气度,举止温和儒雅,从容洒脱,却是他远远及不上的。
薛宁脑中乱腾腾地想了一会,心底那个诡异的声音又浮了上来。
它不加掩饰地嘲笑他:哪怕你原来有一半的机会能赶上韩陵光,现下却是连这一半的机会都没有了。
一个废人,你还想肖想什么?
哈哈,可笑啊可笑。
薛宁在心里反驳它:我无须和韩陵光比较什么。
那声音毫不留情地捅破了他的谎言:那你方才为何要在心里比较自己与韩陵光的容貌呢?你一个男儿郎,难道还想以色侍人吗?
薛宁胸中怒意翻腾:闭嘴!闭嘴闭嘴!我杀了你!
那声音嘻嘻笑道:我就是你,卑劣的你。你要如何杀死自己?
薛宁握紧天地核心的碎片,用力闭上双眼,胸膛起伏不定。
他不相信冯无咎,若无人走露消息,阿音怎会事先暗藏埋伏?
还有,平秀的血既能克制六根不净木,她的身世必有来历,狸夫人如此重视她,或许她真的出身于天师族也未可知。
既如此,冯四夫人江小鸾的身世也需重新调查。
薛宁一遍一遍地脑海中思考这些正事,才慢慢将心魔压了下去。
他人虽在真武观,但若想和修文院取得联系,自有一套方法避过韩陵光的眼线。
但薛宁几度犹豫,最终还是没有将平秀的事情上报给余安行。
他琢磨不准这件事情的性质,也拿不准余安行得知此事后,会不会对平秀的性命不利。
还有冯无咎……
此人年纪轻轻,心机却深沉得可怕。
他既然有办法往狸府渗透自己的人,想必也觉察到平秀的秘密。此人若无问题,便拉拢之,若有问题……
薛宁想到这里,不禁吓了一跳,蓦然发觉自己竟对冯无咎起了杀心。
冯无咎是世家名门之后,哪怕他的确心怀不轨,却也不是他能够杀的。
他若杀冯无咎,轻则自己身败名裂,重则连累师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