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眉峰微蹙:“我没说你是犯人。”
平秀双手抱臂,讥诮道:“结界,蛛网,还有号称‘金丹以下第一人’的弟子守在对门监视,这不是看守犯人,难道还是你们天元道宗特有的待客之道不成?”
“我没说过。”
“薛师兄嘴上没说,但却是这么做的。我就算擅闯禁区,左不过是受冯家家法处罚,难道你们天元道宗还想越俎代庖,软禁我不成?”
薛宁不说话了,他自认嘴拙,说不过这个谎话连篇的撒谎精。
平秀好不容易才激得这只锯嘴葫芦多说两句话,感觉逐渐摸到了门道。
薛宁很不喜欢别人在他面前弄虚作假,与其对他客客气气,好声好气,倒不如放飞自我,反正他看起来好像更喜欢泼辣直爽那款的。
冯四夫人有曰:勾男人,最重要的是勾和引。只要挑起他的兴趣,就算一开始他心中厌恶,对你避如蛇蝎,那你也算成功了一半。
不怕他讨厌,就怕他心里眼里,完全看不见你。
平秀正在心里琢磨她娘的御男真经,忽然听见一声闷哼,紧接着“哗啦”一声,竹简坠地。
平秀抬眸,看见薛宁以手捂胸,面色苍白,身上浮起白色的雾霰,冷雾攀上少年俊秀的眉眼,很快就在他的双眉、刘海上结了一层轻薄的冰霜。
寒毒发作得太突然,又来势汹汹,只一个眨眼,少年身上就结了一层薄冰,一头从墙头栽倒下去。
砰——
一声闷响。
薄冰碎裂,冰晶飞射,覆眼的白布也随之滑落。
少年四肢蜷缩,躺在地上瑟瑟发抖,身上转瞬间又重新结了一层冰,就连他所躺的青石地面,还有脊背挨靠着的墙壁上也结了一层白色的寒霜。
冷……
好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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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sp; 那种从身体深处生出的寒意,像是一柄柄锋利的小剑,刺得他千疮百孔,血液的流动越来越慢,渐至凝滞,皮肤一开始还能感受到割裂般的疼痛,但渐渐的,连这痛感也开始丧失了。
薛宁紧闭双眼,手臂紧紧反抱住双肩,咬紧牙关,不让痛呼逸出。
疼痛并非不可忍受,这么多年,他已经习惯了。
反正死不了,捱过一个时辰,寒毒自会退去。
只是,这次寒毒发作的时间出乎他的意料,按他预计,本来至少应在三日后才会开始发作。
上个月领的离火散没有问题,监药长老并不敢在他的药里动手脚,难道是他之前行功出了岔子,引起反噬了吗?
平秀一见薛宁从墙上摔下来,再看到他身上凝气为冰,寒雾凛凛,立刻就反应过来,他这是寒毒发作了。
平秀怀揣着点小小的恶意,双手抱臂,本想袖手旁观,专注看戏,好一解心中郁气,但只看了一会,她就有点看不下去了。
她当年之所以选修医道,一半是因为她娘身体不好,另外一半,则是因为受到义父平风雨的影响。
平风雨虽不是修士,但他以凡体之躯,踏遍三山五海,悬壶济世,行医布药,平生所愿,便是天下之人,无论高低贵贱,有病皆能得医。
平秀虽然没有这么宏伟的誓愿,但因平风雨之故,从小便见不得有人在自己眼前遭罪,每每遇到,都会生出一种想为对方扎针开药的手痒感。
况且平秀也是第一次见到身中寒毒,这么多年还能活得好好的大活人,即便是作为病例标本看待,多少也引起了她一点兴趣。
火克冰,缓解这种五行之毒,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用属性相克的丹药压制。
平秀身上正好带了一味火属丹药,名为火阳丹。
此药本是用于驱除阴邪,化解寒气,虽然肯定比不上薛宁用惯的丹药,但此刻亦是聊胜于无。
少年被寒毒折磨得欲生欲死时,模糊的视野间,忽有一团东西骨碌碌地滚过来,轻轻砸在他胸口。
那团事物沾上他身上的寒气,表面瞬间结了一层冰霜。
坐在对面墙上的少女阴阳怪气地说道:“啧啧啧,薛师兄,真是可怜呐。快吃点药,压压寒毒吧。”
少年结霜的睫羽如蝶翼微颤,用力闭上眼睛,没有应话,也没有去拿身旁的丹药。
闭上眼睛不理平秀,已经耗尽他最后一点意志和力气了。
平秀见他不肯吃药,忽然觉得很没趣味。
她不喜欢薛宁,也懒得假好心,干脆跳下墙,抱着阿呆回屋睡觉,眼不见为净了。
等到晨曦微明,遥遥传来悠远的晨钟之声,平秀才伸了个懒腰,披上外袍,趿着木屐走到院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