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孩子们去历练历练吧,我不会往外说的,有人问起,就说是隔壁镇请的人,你的这些徒弟天天在后台又不露脸,谁认得他们啊。”周老三说完把钱袋子都拿了出来,“你要是同意,我今天就交定金。”
“好吧,我领你去后台挑人。”
戏班主先前还犹豫,看见钱袋子后什么顾虑都抛在脑后,这位周掌柜说得对,有钱摆在面前不挣是傻子。
周老三挑人很有一套,基本功过得去,能唱戏能翻跟斗都行,主要是看性格,见他到后台来就低头的,不敢直视他的首先过滤,他想要外向活泼胆子大的,到了台上才放得开。一共挑选了六七个,都是半大的男娃,都是没有出师的徒弟,听班主说可以出去唱戏一个比一个兴奋,围着周老三团团转圈。
“周掌柜你要我们唱哪出戏?”
“我会唱《苏三起解》!”
“我来我来!我会唱《空城计》!”
周老三被吵的捂紧耳朵,看着叽叽喳喳活蹦乱跳的孩子们心里挺满意,没有挑错人,越有活力越好,要的就是这股子热闹劲儿。
“不唱这些,唱新的戏文,今天是八月五日,过两天我拿戏文给你们,你们拍一拍,八月十三日就上台,好好排,演好了给你们赏钱。”
接下来的几日,周老三都在写戏文,吉祥偶尔拿过来瞧瞧看看,每次都看笑,笑到捂着肚子喊腰疼,亏得三哥能写出这样招人笑的戏文来。周老三读书时就爱看话本、志怪小说,乱七八糟的起码读过几大箱子,让他写几个故事不难。戏文唱来唱去都是那些没有新意,听都听腻了,而且这些戏班的小徒弟年纪还小,道行不深,老戏唱不出味道,也不符合他们的年纪,他干脆写一些轻松好笑的滑稽戏文给他们演。
吉祥笑过后擦干笑出的眼泪,和周老三继续修改,最后一共写个三个小故事,写完后拿去给小学徒们排,小徒弟们看过后哈哈大笑,都觉得很有意思,直呼好玩。
“周掌柜,这能行吗?这样的戏能有人喜欢?”戏班主蹙着眉很不喜欢周老三写的新戏。
“放心吧,好坏都不会影响你们戏班的名声。”周老三笑一声道。
……
这日天没亮透,院子里就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院子里的狗叫了两声,把王金秀给吵醒了,她起床下地,一边套衣裳边开窗,探出头外院子里看了眼,见自家老二拖着车拉开院门出去了,周家老二前脚出院门,后脚怀着孕大着肚子的慧香就追了上去,递给他一包蒸好的红薯,一个装水的葫芦。
慧香捂着肚子把自家男人喊住,又好笑又好气,“水和干粮都忘带了,你啊你,我看你中午饿了渴了吃啥。”
周家老二急着出门,生怕大哥大嫂醒了看见他拖着车出来,这才把粮和水忘记。他赶紧接过放在车上,并嘱咐自家媳妇,“好好歇着,没事就别出屋了,大嫂要是说怪话你别理她,把门一关把窗和上,随她闹腾去,你有身子,肚里的孩儿最要紧,别和她吵。”
“知道了,你安心去吧。”
慧香说完并不急着回去,目送周老三和周春君汇合了,一起往村子外头去后,她才摸着肚子慢慢往自家院里走,刚走到门口就看见了婆婆王金秀。
“娘,你咋起这么早。”
“问我呐?我还想问问你们,老二拖着车干啥去了?”王金秀说着下巴往周老二走的方向点了点。
慧香的肚子已经五个月了,圆鼓鼓的,她摸着肚子叹了口气,知道今天的事瞒不住婆婆,便老实交代了清楚,“去收粮。”
“和谁去?”王金秀问。
“大伯家的春君哥。”慧香说着眼眶要红了,咬了咬唇道,“春君哥和老二合得来,两个人做事从来不争吵,春君哥她媳妇也好说话,老二的意思是,以后都找春君哥收粮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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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慧香眼眶红了,说话声细细的一股可怜劲儿,她又大着肚子,孕期哭多了伤身体,对肚子里的孩子很不好,王金秀想说几句重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好了,我知道了,时辰还早着哩,你回屋再睡一会儿,我喂了鸡,等下去百宝镇。”
“欸,那我回屋了。”
卖完糯米粉以后,周家老大老二继续合伙做买卖,他们拖着车去乡下收米,再去镇上卖,一进一出挣个差价钱,这生意脑筋要灵,消息要灵通,除了收、卖的过程,和人打交道,主动收集信息也是很重要的一部分,周家老二越做越顺手,带着大哥做了好几单不错的买卖,如今周老二和慧香卖的下蛋鸡等家禽不仅买了回来,还有了十几两现银,周家老大和罗娟儿借的债也还清楚了,手里也有了余银。
周老二有了钱,想扩大收米的规模,本钱投的越多,挣的钱就越多,可周老大胆子小,挣了钱只想攒起来,怕投出去亏了一场空,兄弟俩为了这事又争吵过两次,是王金秀摁下来的,看着老三的日子越过越好,她也盼着老大老二过上好日子,老大性子太呆,胆子小,畏畏缩缩,总是怕事,如果没有老二领着做,让老大和他不中用的媳妇胡来,怕是钱挣不到还要闯祸。
在周老大和周老二之间,王金秀更偏心老大,于是在听见周老二嚷嚷着以后各自单干后,她说了老二两口子,翻来覆去是兄弟间要团结,不要吵吵闹闹叫外人看笑话的老话。
“娘当初咋不对老三说这话?这次我不管了,我忍够了,以后就单干!趁着我和大哥还有情分在,没有撕破脸皮,现在就分,再合伙做下去,一定会彻底翻脸。”周老二和媳妇发了一顿牢骚,他无论如何忍耐不下去了,一开始就不该心软拉大哥入伙。
没想到老二嫌弃自己到了这种地步,周老大顿时气得发抖,“分就分,我也找别人干。”
兄弟两个私下说好分开干以后没有告诉周虎生和王金秀,主要是怕王金秀不同意骂人,所以,周老二出去收米都是一大早出去,收的米也不拖回家,而是放在周春君家里,不过,王金秀也不是傻子,再偷偷摸摸躲躲藏藏,她看不着不代表别人看不着,她的死对头,周家大伯的婆娘,周家大嫂早就把这事告诉她了。
“你家老二带着我家春君收米哩,哎呦,多亏了你家老二带春君挣钱,刚好给娃交束脩!”
“不过,你家老二不是一直和老大合伙吗?咋了,兄弟俩个不对付啊?”
王金秀打死也不会认这件事,她笑笑昂起头道,“瞎猜啥,他们兄弟好着哩,老大有挣钱的门道,收起你的闲心吧。”
天渐渐亮堂起来,鸡舍里的鸡咕咕咕叫唤着要吃的,王金秀回过神,一边准备鸡食一边叹气,“孩大不由娘,小时候最听话的是老三,现在最倔的是他,现在老二也管不住了,算了,不管了,随他们去吧,我还懒得操心哩,吃力不讨好。”
喂完了鸡,王金秀准备换上衣裳去百宝镇,上次从黄沙镇上回来后,第二日她就去百宝镇求药,可惜舅爷爷家的药都用完了,正在找大夫配,说好今天能配好,叫王金秀去取,事关老三的终身大事,王金秀天天数手指头盼日子,就盼着药快些配好,她去取来给老三吃。
舅爷爷家境富裕,每次去做客看着自己身上的粗布衣裳她就有些不得劲,今年老三和吉祥孝敬了两身好衣裳,料子舒服做工精致,王金秀平时舍不得穿,洗晒妥当后收在柜子里,昨晚才拿出来挂在院里吹风,祛一祛柜子里放久的气味。
取衣裳时要经过周老大住的屋,去时没问题,王金秀往屋里瞄了眼发现门还关着,她还纳闷这么晚了罗娟儿咋还不起来做早饭。等王金秀取了衣裳回来时,那门不知啥时候开了,不仅开了,还从里面泼出一盆脏水,还好王金秀把衣裳抱在怀里才没被打湿,不过飞起来的脏水还是把鞋湿了个透。
“没长眼睛啊?还是眼睛不好使?”王金秀瞬间火冒三丈。
罗娟儿拎着空盆头屋里探出来头,慌里忙八的解释,“娘,我没想到门口有人。”
王金秀住的正屋离老大的屋子远,一般情况下王金秀和周虎生很少从他门口过,罗娟儿看也不看随意的往外泼水,倒霉的只会是老二两口子,为着这泼水的事,慧香和罗娟儿也闹过不少矛盾。后来慧香有了,大着个肚子,王金秀怕她踩着水脚滑,拉着罗娟儿狠狠训斥一顿,让她不要往门口倒水,罗娟儿怕婆婆的骂,已经好久不敢往门口倒水了。
不过今天老大两口子吵架了,罗娟儿气不过,为了泄气才往门口倒水,没想到她今日这般倒霉,一盆水倒到了婆婆身上。
“没有人?我不是人咋地?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往门口倒水,倒了水地滑,容易摔,就是不听!”
王金秀气得要炸了,算罗娟儿今天走运,她急着赶到百宝镇去取药,取了药还要去黄沙镇送药,没有功夫骂人,不然今天不把罗娟儿好好教训一顿,她就不姓王!
抱着衣裳回到正屋换上,穿上新鞋蘸好头发,拎上给舅爷爷带的一些干菜山货,王金秀匆匆出门了,临走前大着嗓门对周虎生嘱咐,“今晚我到黄沙镇上歇,明天才回来,家里养的这些畜生记得喂,别整日出去打叶子牌给忘了。”
周虎生刚起床,披着件衣裳在院里溜达松筋骨,“行了行了,都记下了,说了好几遍了都,你快出发吧,待会来不及了。”
“娘不是去百宝镇吗?咋到黄沙镇上歇,只有老三在镇上,那不是歇到老三那?”
周家老大斜躺在床上逗儿子玩,听见外头的声音碎嘴问了句,周老大不爱管这些闲事,开这句口纯粹是想与罗娟儿讲和,意思是两人好好说话不要再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