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第149章

“兄长, 我喜欢上了一个姑娘,但是我却没办法对她说出我的爱。”

“鲛人流珠只为自己心爱的人,可我却觉得就算我哭瞎了眼睛, 唱到喉咙沙哑, 也她不会对我投以半分目光。”

“兄长,我们是双生子,从出生起就一直在一起,没有人会比你更了解我……可是, 兄长,你明白这种感受吗?这种不被喜欢的人信任的感觉。”

“兄长,我们到底是不是真的做错了事?”

……

沧秋烨将整个人浸入荒海, 回忆起与洛扶殷相处的点点滴滴。

印象里, 她一直都是个温和的人,尽管有种不太明显的冷,却从来都被她很好地隐藏在平静的水面之下。

她也是个决绝的人, 从来不会任何人停留,那双冷澈的眼睛安静地看着人的时候,像是能轻易将人剖析透彻, 不留半点余地。

她到底在想什么?

她又打算做什么?

这两点似乎从来都无人得知。

这世间的生灵啊,自从有了喜怒哀乐以后, 就很难在他人眼前隐藏自己, 欲望、贪婪、野心……只要细细去体会, 就能清楚地摆在眼前。

轻易地看穿生灵们的心思, 这似乎是神才会有的能力。

沧秋烨作为海神伏魄时,看穿过太多这样的心思。他和哥哥伏魂最喜欢在别人堪堪展露自己的欲望时,再狠狠将其打落云端,高高在上地欣赏着那些在欲求破灭之后的不可置信和绝望。

蝼蚁们的心思总是很好懂——稍微摆出一副不一样的姿态就能让他们欣喜得找不着北, 然后飞蛾扑火般坠落地狱。

水族的两位海神喜欢豢养各种各样被看中的小玩具,在他们的眼里,除了彼此以外,其他所有的生灵都是可以被戏弄和勾引的对象。然而在到手之后,又会很快地厌倦,对猎物弃之如敝屣。

沧秋烨原本以为自己对于洛扶殷也是这样的。

他贪恋于洛扶殷那张精美的皮囊、明净澄澈的赤子之心,想要让这块璞玉按照自己的心思被雕琢出最美的姿态,却忘记了纵然是玉石,也有自己锋利的一面,足以将雕刻者的双手划出深邃入骨的伤痕。

洛扶殷是易碎的玉雕,但她同样也是山间的风,高山上的雪,是世间的万万千千。

这样的人,眼中暗藏着目光所能到达的所有,从来都不会被表面的繁华所蛊惑。

沧秋烨给她画下的所谓蓝图,她不屑也不在乎,靠着自己近乎自虐般走到了现在。

……也距离毁灭愈发地近了起来。

太过刚强的东西会被轻易地折断。

世人会歌颂壮烈殉国的英雄,可却很少关注英雄背负了多少心酸和无奈——秉持着一腔孤勇地撞破南墙,浑身浴血地从绝望中开辟一条道路。

洛扶殷怕死吗?

沧秋烨不知道。

他见过太多次她濒临死亡的模样,无论是苟延残喘还是生生被人打碎骨头重塑身体,他都没见过她喊过一声痛。

对于她来说,这些似乎都是理所应当的,哪怕受到再多的限制,也无法阻挡她一步一步走向强者的道路。

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样呢?

这样的人大概早就已经无关性别了吧。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她那种地步。

“你有没有见过那么一颗星辰坠落人间的样子,

来临时身披霞光与火焰,

最终却在平静的湖泊里化作碎石,

千万年后,千千万万年后,

星辰坠入湖水的最深处,

作为淤泥的一部分存在着,

从此,

与湖水融为一体,

滋养出花与叶……”

沧秋烨坐在礁石上,双腿化作银白色的鱼尾,唱着听不懂的歌谣——那好像是独独属于鲛人的语言,在无数年的演化中化为了摄魂夺魄的字眼。

一曲愁肠断,一腔诱人魂。

“寒夜灼星兜兜转转,

灯火阑珊影影绰绰,

淤泥是永远无法洗清的浊,

恰若向晚彷徨的逢魔时刻。”

鲛人歌声可以跨越时空的距离,传达到最想要传达的人身边,引诱着那人走向大海。

可当这首曲子快要结束时,鲛人也没有见到自己想要见到的人。

过了今晚,他就必须要离开了,害怕下一次再度见到那人时,那人仍旧带着满身的伤,惨烈得像是会随时会消散在这天地间。

曲子终是有终结的时候,当他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海滩上还是一个人也没有。

鲛人失落地垂下了眼睫,小声喃喃:“我马上就会带着哥哥来找你,不要再轻易让自己受伤好吗我知道我做错了,不会再有下一次了,求求你来看一看我好吗……”

他等了许久,四周还是只有海浪拍打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