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书院,学生们一如既往有说有笑地散布在各处,前线的战事丝毫没有影响到这里。
人工湖边的凉亭,戴着白纱斗笠的妇人穿着厚厚棉服,端坐在此,已经很久不动地方。有人坐到对面,是女学堂总讲师史清月,两人经常在凉亭见面,算得上无话不谈的朋友了。只是今天的妇人周身气压极低,就算隔着斗笠看不清面容,史清月也能感受到她的怒气,以及一丝……惘然。
史清月对她的身份心知肚明,但从不挑明,这也算是一种默契。
“夫人,你在想什么?”
妇人略略偏头,见史清月一如从前,白衣胜雪,人淡如菊,不禁发出一声叹息,那里面夹杂着羡慕。史清月已过而立之年,未曾婚嫁,虽有流言蜚语,她却从不在乎,这种生活态度,在封建时代的女子中十分罕有。
“先生,听说你擅长占卜?”
“略懂一些罢了。晋王不敬鬼神,对巫术之流也不感兴趣,而我也不能交给学生占卜算卦,所以只是私下里自己玩玩。”
“为我卜一卦如何?”
“夫人指哪方面?”
“未来的路。”
史清月意味深长地望过去,随手取出数枚五铢钱。她也不怎么做准备,随意撒在地上,五铢钱散落一片,竟然形成了连线的V字形!
妇人一怔,不知何意,抬头去看史清月。后者眉头紧蹙,似乎也是意外,等了很久都不见她开口,直到妇人忍无可忍问了一句。
“夫人,先师曾言:凡六道五行之中,皆可测出因果。也就是说,凡事有因必有果。清月自先师西游至今,只有一次占卜失误,寻不得结果,看来今天又要失一次手了。”史清月自嘲一笑,起身把五铢钱一一拾起。
妇人一个挑眉:“难道我的未来不成因果?”
史清月又是一阵沉默,说:“夫人,有些话清月不知当不当讲,夫人若不想听最好,若想听,则不要动气。”
“你说吧,我都这把年纪了,还有什么需要动气的?”
“清月知无不言。”史清月语气低沉,“夫人,不瞒你说,清月曾做过一次卜算,算的是夫人的过往。清月发现,夫人的过往在中平六年之后就是一片空白,再无轨迹可寻。”
“这说明什么?”
“未来或有因果纠缠而不可测,但既成的过往却是可测的,清月虽然学艺不精,这方面却不会弄错。”
妇人愣了一下:“这么说,中平六年之后我的过往成为空白,并不正常?什么人的过去会成为空白?”
“死人。”史清月毫不犹豫地吐出两个字。
妇人一时默然,不知多久问道:“先生刚才说占卜只有过一次失误,可否告知一二?”
“那是我刚来幽州没多久,夫人也知道,我曾经沦落风尘,卖笑度日。幸而遇到晋王,为我赎身,感念晋王恩惠,我在幽州书院教学至今。而在初到幽州时,我曾为晋王做了一次占卜,发现晋王命格完全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