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牛和王氏连连去拉,林二牛和李氏也是避让开来,不敢受此大礼。
林清心里大受震动,忍不住看了一眼不惜力气将额头都磕得红肿的张氏,两眼发酸,也狠狠地将头磕在地上,然后猛地抬头道:“爷奶,大伯,大伯娘,二伯二婶,二狗如果能去学堂,一定好好读书,绝不辜负家里人的栽培。”说完“砰砰砰”三个响头磕下去。
林清从没向谁磕过头,可是此时他心中充满了酸胀之感,他在向命运磕头,向所有给他有所牺牲的人磕头,祈求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
林三妮再也忍不住了,捂住嘴就哭了起来,忍不住一把抱住弟弟,低声啜泣。林三牛一脸不忍,老实的庄稼汉脸上满是愧疚和心痛。
“这都是干什么呀,一个个的,快起来快起来。”最终连李氏都受不住了,连忙和王氏一起将人给扶了起来:“这都弄得什么事啊,二狗也是我侄子,我能不心疼他吗?不就读书么,那就读!好好读!这读一天书都是一天的钱,二狗可一定得把钱都给读回来!”
李氏只是抠门但是其实为人还是善良的,她也想到这个侄子从小体弱,一想到张氏说的活不长久,心中也是不忍。一旦下定决心倒也觉得不是难事,无非大家再省吃俭用一些,但是她可一定得看着二狗子不能浪费读书的钱。
虽然后头想想,她又时常懊悔自己怎么就鬼使神差得答应下来。但是此情此景下,她也忍不住双眼泛酸。
于是,在这个夏日的夜晚,林家众人下定了决心送林清去入学。
原本的打算是读三年,但是谁都不知道这一入学途深似海啊!
就这样一直忙到了腊月二十六,张春生准备二十七就关门回张家村过年了,故而给林清封了一个红封,准许他二十六打烊之后随着林大娃的驴车一起回家。
张春生给林清红封的时候,林清就摸着感觉比较厚实,等无人时打开一看,竟发现给了足足一两银子!加上这段时间抄书得的钱,林清难得手头余了二两银子。
等到快打烊的时候,林清有些不好意思地问张春生仓房里一批沾了点其他颜色的棉布能不能卖给他。
这批棉布都是素色的,因为和另外一种蓝色的布料运过来时放在了一起,加上当时正好遇上下雨天,搬运时一个没注意沾上了雨水,把素色的布料上染上了一块块蓝色的颜色,甚是不美观。张春生原本打算等过了这阵子空了再把这些有瑕疵的布料拿出来晾晒一番然后挂出去折价卖了,倒没想到林清看上了这些布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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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林清忘了,这只是一个古代王朝统治下的偏远小乡村, 文人教化不达乡里,大部分的人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地过了一辈子, 就连出门买个东西也是少之又少。九九乘法口诀不曾听闻,有些计数方法还用着最古老的绳结计数法, 做一些简单的算术尚且要一会儿时间,更有甚者出去买个东西都要带上村里公认算术好的年轻后生,因为不少人都有吃过亏, 被镇上的商家抹掉过零头或者少拿过东西。
所以林清的表现在林家村众村人的眼中,俨然就是神童了。
故而林老汉越想越觉得今天这个事情不同凡响,本来今天这个架势, 若是硬着头皮买了这些鸡,自己家亏了不说,还要背上占人便宜的名声。但是现在白得一百只鸡不讲,村里人人称道林清不说, 还约着下次赶集一定要带上林清,让林老汉与有荣焉。
刘氏和林老汉说说笑笑了半晌今天发生的事情,忽而一个念头转入脑中:“老头子,你说我们送二狗子去私塾念几年怎么样?”
林老汉的手微微一顿,扭头看向妻子,略有些迟疑道:“那咱家现在还有多少存银?”
刘氏闻言起身走到柜子跟前, 从角落里面掏出一个小木盒, 小心翼翼得搬到炕上的小方桌上打开, 里面都是一些散碎银子和铜板。一一数过后才叹了口气道:“十二两八钱。这几年好不容存下的,是留给大娃子娶亲用的,二妮也不小了,转眼就要出嫁了。”
前几年刚刚办好了家里儿子女儿的嫁娶,当时三个儿子成亲,几乎掏空了整个家底,这几年缓了过来,但是要供林清读书,还是难上加难。
“这钱也不是咱老两个就能说了算的,里面也有大牛和二牛家的一份。况且上头三个孙子都没有上过学堂。”林老汉虽然对送小孙子去读书这个提议很心动,但是脑子还是非常清明的。这事一个弄不好,就会让家里人多生嫌隙。
刘氏咬咬牙:“你这话说的在理,这事不是咱能说了算的,也得听听孩子的意见。明晚咱把几个孩子都叫过来,如果大家都同意那这件事就中,如果不同意那就算了。”有多大本事吃多少饭,刘氏心里明白,要是其他两房不同意这个事情,光靠老两口补贴三房,林清读书这件事铁定得黄。
林老汉想了一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点头应是。说完之后刘氏将烛火给吹灭了,两人躺下歇息,暂且不提。
第二天晚上,家里吃过晚饭,张氏他们几个进堂屋来收拾碗筷的时候,被刘氏叫住:“老二老三家的,先不忙。一会儿有事要大家一起商量一下。二妮,去把你娘也叫来。”
不一会儿家里人都到齐了,林老汉一一看过自己的几个孩子,抽了口旱烟道:“今天是要商量二狗的事情。”说到这林老汉顿了一下,大家的目光都朝着林清看过去。
林清心里一紧,冥冥中已经感觉到这件事会关系到他将来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