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过分者,甚至直接喊话让荀有志早点家去算了,反正这次考了也是浪费银子,又不会考中。
这么多人中,也只有周文彬站了出来收留了他,跟他同吃同住了几天,虽然看他吃穿住行也不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做派,但是却一点都未小肚鸡肠。
那次荀有志和周文彬也都名落孙山,回到同和镇后荀有志第一时间将银子还了过去,两人还时不时一起讨教一下学问。可惜后来荀有志搬到了张家村,故而联系也少了。
也是不久前,荀有志听人说周文彬得中秀才,如今可是同和镇最年轻的秀才公了。
林清一边听荀有志讲如何与周文彬相识的过程,一边又听荀有志赞叹周文彬年纪轻轻学问却比他好的多,两人七拐八弯走过好几条胡同,才到了周文彬家中。
周文彬家不如陈秀才家那么大气富贵,只不过是个一进的小院子,院子里一口天井,一颗老槐树,只不过方寸之地,站在小院里就能将这个家里的情况一览无余。
周文彬不过三十有二,中等身量,眉眼开阔,是个一眼看上去就满身正气之人。他客气得将荀夫子和林清迎了进来,他的夫人泡了一壶茶给众人各倒了一杯之后,就牵着一个年约四岁的男童出去了。
等到荀夫子和周文彬讲明来意之后,周文彬有些为难道:“倒不是小弟不愿意,而是小弟准备这三年刻苦攻读,三年后乡试一试,看看自己能否更进一步。所以并没有教书育人的打算,这——”
荀夫子的脸色有些难看,拿着文章的手也微微有些颤抖,过了半晌才将这些纸叠好收入怀中,长叹一声对林清道:“走吧。”
林清的心情也有些凝重,不明白为什么这个陈秀才对荀夫子的敌意如此之重,而荀夫子还偏偏去找上他。
很快,走在前面的荀夫子就给林清解惑了:“我们两个都是天佑八年去考的童生,当时他检查考篮的时候发现带的毛笔有裂纹,我手中正好有一支备用的毛笔,遂借与他了。那年我侥幸过了县试,而他却是名落孙山。后来我屡试不中,他却一路高歌猛进,直接过了府试,院试,成了秀才。至此之后,我两就少有来往。原以为毕竟有这借笔之宜在,谁知却都不如陌生人。哎——”
当年荀有志二十六,陈秀才陈萍一十九,荀有志一朝过了县试成了童生,也是受到了很多同科考生的羡慕,当时陈秀才看着荀有志被众星捧月的样子,心中简直就是妒火中烧,甚至想着自己好端端的笔为什么会出现裂痕,为什么这个时候荀有志正好就有一只备用笔,这支笔是不是有问题?
各种念头逐一从陈萍脑海中闪过,虽然理智明明告诉他,答题时所用的毛笔一点问题都没有,若说唯一的问题只不过是一支新笔,用的不够顺手而已。可是这世上往往有些人,明明是自己的原因没有做好事情,却千方百计得为自己找借口,将自己失败的理由怪罪在别人身上。
后来陈萍接连过了县试和府试,成为了秀才之后,多少当年的同窗,认识的不认识的纷纷过来祝贺拜访,却只有荀有志从来没有露过面,心中不由更加觉得当年的事情有鬼,否则他怎么会不敢出现?
等陈萍考上秀才的时候也已经三十又五了,之后又几次参加乡试,却都无功而返。心中多少次曾经暗暗懊悔,如果当初自己那支笔完好无损,说不定当时就一飞冲天,直接过了乡试,成为了举人呢?
几次三年一次的乡试都没考过,又费银子又费精力之后,陈萍也渐渐接受了他不能更进一步的现实,却把这个罪责全都归到了荀有志身上。
荀夫子可能想破脑袋都不会想明白,明明他以为的是当初自己帮了陈萍,反过来却被他暗暗记恨于心这么多年;明明他只是觉得自己年长于陈萍,还没他混的好,比较爱面子而没去恭贺,却成了他心里有鬼的铁证。
故而今天荀夫子带着林清上门求教,想看着两人故交的份上让他收下林清,指点一番学问,却变成了一种羞辱,让他在自己的学生面前颜面扫地,心中的抑郁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