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拂过回廊。
廊檐下的紫藤花微微摇动, 清淡幽雅的香气弥漫在月华如水的庭院中。
神谷铃站在花影下注视着不远处的陌生人,隐约捕捉到他眉眼之间一闪而逝的嫌恶之色。
她其实不知道对面站着的这人是谁,但作之助先生刚与她说过鬼的事, 此时她正是警惕的时候。
畏惧或厌恶紫藤花是鬼的共同之处,而审神者感知不洁之气的力量告诉她, 面前这人身上的浑浊之气, 几乎可以与战国时代遇见的上弦之三相比。
而现在,还只是食人鬼刚刚出现不久的平安时代。
“……竹姬殿下?”
她正思考这只鬼来访的目的, 对面的人又对她说话了, 风度翩翩地展示着自己的深情, 想要一个深谈的机会。
神谷铃:“……”
好吧, 从现在开始, 她就是竹姬。
她决定满足对方的心愿, 看看他到底想要做什么——确定鬼的目标, 正是她这一回的任务。
女生试图用袖子遮住半张脸, 装作面对追求者的羞涩平安贵女。
但她刚抬起手, 就发现自己的衣袖被襻带束起, 很难做出那样娇柔婉约的姿势。
蹲坐在肩头的狐之助发出了一声嘲讽的喵叫,神谷铃顺手揪了一下它的尾巴以示惩罚, 假装无事发生地从头顶摘下一串盛放的紫藤花。
平安时代向来有随情信附赠花枝的风雅习俗, 她一脸坦然,缓步上前, 将沾了几根狐狸毛的紫藤花送到了陌生人面前。
随着浅淡清香的靠近, 她清晰地看见对方不受控制地皱起了眉, 梅红色的眼眸深处浮现出暴戾之色,又很快地隐藏了下来。
他展开手中的折扇,以扇面接过了她赠予的藤花, 略显僵硬地举在身前。
看到他不高兴,神谷铃就满意了。
直觉告诉她,激怒他到这个程度应该打住了,剩下的试探应该留在更安全、更有把握的时候。
她揣摩着这些天所见的女房用语,假作温柔多情地回复道:“鄙陋之姿承蒙不弃。然仓促见人十分难堪,请让我稍作准备,您明天再来吧。”
……
鬼舞辻无惨回到了住处。
他两手空空。那串紫藤花,以及与之相触的折扇,在离开对方视线以后,他就立刻厌恶地毁弃了。
“令人不快。”
无惨深深地皱着眉。
因为光源氏与紫姬夫人的喜好,春之町中遍植紫藤花。
回想起一路所见的画面,连眼下身上穿着的衣服都让他感觉不适,无惨换下全套衣物,吩咐下人直接拿走烧毁。
继他变成鬼,已经过去了五十年。曾经出生的家族黯然隐退,京中如今已然没有人能够认出他了。
人类的性命与记忆就是如此渺小而卑微,而他已经超脱出这份低贱的轮回。
他曾经体弱多病到无法见风,甚至最初几乎就是作为死婴而出生的。
有一名医师为他开了药,然而因为缺少一味名为青色彼岸花的药材,服下以后他虽然恢复了健康,却成为了以人类为食的鬼。
他并不在意对人类血肉的渴望,但无法忍受恐惧阳光的弱点,这些年来一直在寻找能够完善己身的物品。
青色彼岸花当然是首位,他还找过传说之中让八百比丘尼获得长生的人鱼肉,然而都一无所获。
但不久前,他遇见了一群自称历史修正主义者的东西。
那些黑色东西模糊地告诉了他源氏养女的奇妙之处,说是通过她可以取得不死灵药。
他没有那么轻信,但他让侍从去引诱了竹姬的侍女,辗转得知了不外传的隐秘——竹姬曾经用从月读神社中求来的灵药,治好了重病的养母。
如果神社之中有这样的宝物,他当年早就痊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