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是有些事不想告诉她而已,那也没有什么。
她早就知道他是这样的人,一直与其他人维持着他认为合适的距离。
她已经与他很接近了,说不定是最亲近的那一个,甚至走进了他家中,他还亲口告诉了她他的过去。
他从来都对她很好,要求无有不从,即使觉得不妥,也会帮她想出折衷的办法。
然后,她回想起早晨令她失落的猜测。
他未必真是那样想的。而就算他认定他们的关系不该继续,也一定是为了她考虑,没有任何关于他自己的私心。
——可是,他可以拒绝我所有任性的要求。关于他的过去,我也可以等。
我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但是关于他,我能够做得到。
女生坚定地想道——我唯独不能接受他从根本否定我们的可能,这才是我生气的原因。
……然而,这却是没有办法简单说清的问题。
“唉……”
帐台中传来女生幽幽的叹息。
“真是惹人怜爱啊——”
环绕在帐台四周,忙碌着的侍女们露出了感动的眼神。
光源氏显然认为这是一场上天赐下的艳遇,他正在山野清净之处赏樱,周围分明空无一人,却从金光之中走出了一名年轻的少女。
因为这份不同寻常的来历,他丝毫不在意神谷铃冷淡的答对,将她安排住进了最重视的紫姬的春之町。
而藤花一样高雅美丽的紫姬夫人,即便她真心推拒,却仍旧为她准备了规格极高的寝殿,以及足量的陪侍。
侍女们寸步不离地跟随在身侧,女生即使想要四处探查一番,在刚到此处不久的当下,也显得很不合适。
于是她只能闷闷地待在寝殿里自我拷问。
但周围的侍女们见她如此沉默,认为她必定是在想念刚刚分离的家人。
为了替她排解忧愁,众人撤下了寡淡晚餐的案台,捧出了紫姬夫人遣人送来的衣物,开始热心地为她装扮起来。
神谷铃被簇拥着沐浴,然后一层层穿上了繁复的装束。
即便很不适应眼下的场景,但她们毕竟是好意。
女生努力把自己当作任人摆布的换装娃娃,在心中思考等一下应该怎样把这些过分热情的侍女们支走,好让她和作之助先生见上面——他会来的吧?
……如果不来的话,她就真的要生气了。
她又在心中规划起探查二条院的路线,回忆着坐着牛车进入此处时看见的庭院与道路。
正放空地计划着,神谷铃感到被穿上了无穷无尽的衣物,身上逐渐沉重。
她低头一看,数得清的已经有了四五层。
最内侧是贴身的内衣——白色的小袖与苏芳色的打袴。接着是绫绢单衣和五重袿,二者加起来,是表黄里青的女郎花袭色。
五层衣物慢慢被仔细地套在身上,感受到肩上增加的重量,神谷铃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
活泼好动的少女,即便是在冬天,也很少穿过这么厚重、层层叠叠的服装。
身后的侍女们仍在来来往往地传递着物品,她挣扎着转过头,想要看看究竟还要穿多少衣服,却被一位年长的女性温和又不容拒绝地按住了。
紧接着,是质地坚.挺的打衣,神谷铃感到好像被绑到了木板上面。
她茫然地低头注视着繁复的蝴蝶与樱花,听侍女们解释,那是用木砧细细锤打出来的纹样。
然后是两层带着绚丽刺绣的,垂领广袖的表衣。
她已经完全不能移动了,而侍女们仍忙碌地为她套上华丽的唐衣,又在在后腰围上一层绫纱制成的鲜艳长裙。
——啊,原来是和紫姬夫人身上一样的十二单衣……
最后,表情麻木的她手里,被塞进了一把金银箔的彩绘木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