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被生物钟唤醒的时候, 神谷铃正在做梦。
她梦见自己是小红帽,理直气壮地坐在树屋里,面前的狼外婆正在苦口婆心地劝她快跑, 不然就会被吃掉。
女生迷迷糊糊地回忆了一会儿梦境,稍微清醒些以后, 忍不住抱着被子笑了起来。
她闭着眼, 依恋地在枕上蹭了蹭。
昨晚似乎听说了很了不得的事,但如今躺在他的床上, 环绕周身的熟悉气息依旧让她感觉安心。
作为一名在和平安宁环境中成长的普通女高中生, 如果换一个人告诉她那些事, 说不定真能让她梦中惊坐起, 呼唤超能力者带她跑路。
可她也明白, 横滨的一切并不能以常理推论, 何况那时候他还太过年少, 停止时也不过只有十四岁。
十四岁的她在做什么?
和觉醒灵力以前一样, 无忧无虑地享受着校园生活, 最大的烦恼是学校难看的青绿色制服。
而他却生活在战后混乱的横滨, 借助天赋谋生,成为了其他人达成私欲的工具。
……或许这是出于偏心的开脱, 可是她已经没有办法用看待陌生人的眼光评判这件事。
毕竟她最先认识的, 是现在这个可靠地保护着她、不愿杀戮的织田作之助。
因此,比起他认为有必要告诉她的这些过往, 她更想知道后面发生的事。
——他为什么会离开杀手的行业, 决定即使是任务也不再杀人。
是怎样从那个内心虚无的少年杀手, 变成如今这样一个人的。
神谷铃从床上坐起来,环顾有些陌生的卧室。
第一眼就看见了他昨晚讲述睡前故事时坐的椅子。
大概是为了不吵醒睡着的她,他没有将椅子放回桌边, 椅背上还搭着一件卡其色的冬季外套。
昨天夜里听过了他的旧事,她心下微动,伸手触碰这一件半新不旧的冬衣。
她眨了眨眼,像是拥抱一样,将包裹在柔软棉质家居服里的手臂伸进袖中。
袖子里空荡荡的,这件在他身上恰好合身的外套,对她来说实在是过分宽大了。
略厚的衣料堆积在腿上,原本清晰挺括的肩线与衣领都松松垮垮地落在身前。
女生新奇地挥了两下拖沓的袖子,不由想道,以他们的身高差距,她以后是不要想穿什么男友外套了。
——她想得还挺长远的。
神谷铃笑着将衣服重新放了回去,拢了拢睡得有些凌乱的及肩发,打开卧室门走了出去。
一出门就闻到了培根、煎蛋和咖啡的香气,站在厨房里的红发男人侧过脸,朝她看了过来。
就算是放轻了脚步也还是被听见了,看来想要物理上地吓他一跳是不可能办得到的。
“好香哦。”她开开心心地说,“早上好呀,作之助先生。”
“你醒了。”
织田作之助有些意外,他还以为她不会起得这么早。
目光在女生脸颊上停留一瞬,他笑了一下,普通地回应道,“早。”
神谷铃点点头,心满意足地拐去洗漱。
站在镜子前,她才明白,对方眼中那一抹笑意究竟来自何处——是因为她脸颊上被枕头压出的红痕。
她对着镜子鼓了鼓脸,看着镜中人红色的眼眸,一点点地也漫上了笑意。
……
这样家居日常的和谐氛围,在早餐后就改变了。
抱着被塞进手里的牛奶杯,女生靠在水池旁,不可置信地瞪着挽起袖子在水流下冲洗碗筷的人。
昨天夜里的坦诚只是昙花一现,离开了夜色的笼罩与书中角色的外衣,今天的织田作之助又回归了往日的缄默。
和她睡前隐隐感觉到的一样,关于她更加关心的、十四岁之后的事,他的确不打算告诉她。
这确实是她所习惯的、他的风格,其实应该把昨夜难得敞开的灵魂当作节日的惊喜。
可是,她仍然忍不住有些生气。
或许他是想要让她单独地对作为杀手的过往做出判断,不愿用之后的事来左右她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