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让我去学堂。”
月光下,花木扶疏。
一身粉色的青年,眉睫轻垂,眸光向上看着黑暗里戴着面具的人,像是做错了事,静待被惩罚。
简还星不解:“你是怎么跟他说的?”
青年抿唇:“就是,你教我的。那样说的。”
简还星看出他的隐瞒,依然耐心:“这样,你将我当做是北堂有,对着我做一遍你对着他时候做的事。”
青年似是为难,生涩地抿了下唇,但还是答应了:“那好吧。”
简还星负手而立,神情矜贵:“开始吧。”
青年垂下眉睫,脸上神情一片干净,似是不看他,便是生气了:“你对我一点也不好,你不让我上学。”
简还星唇边忍不住牵动笑了一下,正色道:“错了。”
青年抬眸望着他:“哪句错了?不是这么说的吗?”
“你很生气,应该发脾气,语气不应该那么平静。”
青年蹙眉:“生气……可我没有生过气。”
南宫無:我一般都是一剑就解决了,实在不行就两剑。但绝大多数时候,没人让我生气。唯一例外的那个混沌,可祂还千刀万剐了也不会死。
简还星看着他:“那就不要生气,我们换种方式。看着我,想象我就是北堂有,你在看着北堂有的眼睛。用昨天晚上我教你的那种表情看。”
青年抬眼,静静看来,眉目似颦非蹙,像是无可奈何,像是纵容温柔的神情。
并没有昨夜简还星人为诱导出的惑人风情,在隐隐破碎生涩的眸光下,有一种虚妄的清澈的纯白之美。
但简还星很满意,微微失神:“对,就是这样。然后,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青年静静望来,自然睁开的眼眸里,总是引退不稳的眼波,像是盈着万里水泽,倒影白露月色:“我想……去学堂上课。”
简还星的呼吸微微一空,怔怔看着眼前的人。
这个人明明已经长成了青年的样子,那眉眼却还停留了几分少年气,是一种清冽如月光,生涩又干净的沉静和纯澈。
以弱者的样子,毫不设防地站在这里。
从颈侧的美人骨,到线条流丽隐入衣衫下的锁骨,即便隔着衣服,皮肤骨骼的肌理,也看得出既纤薄又脆弱,蕴含着一种特别的含蓄的华美。
是任何的璧玉、冰石,也无法雕刻出的,极脆弱和强韧于一体,让人惊叹的美。
简还星知道这是为什么。
这个人毕竟曾师承昆仑仙宗,身上每一根仙骨都曾被剑意和昆仑山雪锻冶过,即便失去所有记忆,失去了命剑和修为,被迫换了一副躯壳,灵魂也还残留着几分剑修的骄傲。
不知前尘后事的苍白和孤独,昔日的强大和如今的病弱,让他整个人仿佛悬崖上随时要崩落的冰凌,脆弱又不确定的清寂。
看着人的时候,即便在提要求,也像是不抱期待,就好像说出口的那一刻就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好像已经习惯了被拒绝被忽略。
但或许更是因为,在他未曾失去记忆的时候,从来未曾需要求助任何人。
让人不忍心拒绝他任何请求。
就算是简还星,也不忍心。
这个人跟话本里那个,一味怯弱、惹人爱怜的美人,并不一样。
在简还星看来,跟一个空有美色,任人为所欲为、强取豪夺的美丽白痴比起来,只有眼前这样矛盾的青年,才有那种让人为之生、为之死的惊人之美,配得上让昔日的昆仑剑尊师兄弟反目相杀,引昆仑和剑魄山一战成仇。
也只有这样的人,才会激起简还星花费时间和心思,将他锻冶成天下至强武器的野望。
然而,事情的真相其实是这样的——
南宫無原本给阿无安排的人设,的确是完美还原话本里被强取豪夺的楚楚可怜小美人。
但是,考虑到昨天晚上在简还星面前努力拗娇弱病美人的时候,遭到了无情的拒绝,冷漠的对待。
他的这两个弟子,一个个破廉耻指数七星十星的,面对如斯美人却各个坐怀不乱,毫不配合演出,简直岂有此理,他不要面子的吗?
于是,南宫無心灰意冷,决定穿回他的粉衣,艹回无欲无求、失忆高冷剑修人设。
这个人设对他而言技术含量最低,属于发呆也能完美胜任,时间久了也不容易被拆穿,毕竟,只要脸就行,别人看到这张脸自己就会脑补后续。
果然,简还星很轻地笑了:“很好。就是这样。”
南宫無眸光很轻看着他:“我想,看看你面具下的脸。”
简还星温声:“现在还不可以。”
南宫無安静的眼眸里沁着一点失望,抿唇:“果然不行,他上次也是这么说的。看来这次也是一样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