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
小姑娘一觉醒来听到自己即将上学这等噩耗, 也没像别的小朋友那样一哭二闹三打滚, 反倒非常期待的趴在迦勒底观景台的玻璃上，看着外面终年不散的风雪，与旁边的罗曼医生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上学是什么样子的？”
罗曼：“会有很多小朋友陪你玩。”
小姑娘眨眨眼：“他们会欺负咕哒子吗？”
罗曼专注盯着手中数据, 闻言哭笑不得的道：“怎么可能，咕哒子这么可爱, 她们一定会乐意和你做朋友的。”
小姑娘转过头问道：“我要带些小礼物吗？”
罗曼医生也没经验的提议道：“你可以和玛修一起做些纸鹤带过去。”
小姑娘：“……”气鼓鼓的跳下高高的窗台，哼唧哼唧的从罗曼医生手下爬上他的腿。
罗曼医生看着看着, 突然胳膊下面多出一个橘色发顶, 然后一个小脑袋冒出来, 撞入自己怀里。
无奈的把人姿势调整一下抱住, 罗曼医生用下巴摩擦小姑娘的头毛, 眯着眼睛问道：“怎么会想长大？”
咕哒子对于战国的记忆在苏醒之后就变得支离破碎，既不记得长大后的自己如何酷拽狂霸, 也不知道自己曾耍了一个少男心, 医生既然提问, 她乖乖萌萌的答道：“……有点儿……不甘心。”对对手指，小姑娘怯生生的眨眨眼睛，“医生, 你说我长大后，还能和你们在一起吗？”
罗曼医生的呼吸一顿，闻言在心中叹息, 果然，即使一无所知但她敏锐的直觉仍然让她像个真正的孩子担忧起来。
“咕哒子, ”他思考着应该用怎样回答不至于让小姑娘反弹，可他贫瘠的情商让他一开口就戳中爆点，“是人就会分离，没有人可以相伴你一生。”
咕哒子低着头没有说话：“……”
罗曼医生低情商上线，悲观主义者本质的叫他情真意切的说道：“或生死离别，或迫不得已，太阳下面的世界，笼罩着悲伤和爱，可持有爱的人，偏偏总在少数……”胸口的衣服一紧。
咕哒子眼泪汪汪的仰起头，看的罗曼医生一下子就慌了。
“等等！咕哒子，不要哭，求你不要哭啊！！！QAQ”
眼看着罗曼医生也要跟着急哭了，咕哒子扁扁嘴，强忍着哭泣的欲望，张口就是哽咽的道：“……我知道……呜……我明白的……所以，虽然没有意识到……可是圣杯帮我实现了这个愿望……我很高兴，QAQ哪怕自己长大了，也有和大家相处的机会……呜哇——！我不想和你们分开！”
因为不想和大家分开，所以不想长大，因为不愿和大家分开，所以想哪怕长大也能和大家在一起。
小姑娘的心情朴实简单，却叫罗曼医生无所适从。
让一整个迦勒底的英灵留下来，放任这股庞大的力量破坏人类社会的平衡……罗曼医生做不到，但是听着小姑娘的哭声，他……他……他估计自己或许会被打死！
左面起码达到三双的炙热视线烘烤着他的肩膀，罗曼医生苦哈哈的转过头，正对上清姬，源赖光，静谧三人堪称绝杀的目光。
罗曼医生：“…………………………”
我命休矣！
咕哒子：“哇——”
“乖啦乖啦，咕哒子不哭，不哭啊！”
罗曼医生手忙脚乱的从口袋里掏出块糖果扒掉包装皮塞到咕哒子嘴里，咕哒子的舌尖品尝到甜丝丝的味道，哭声开始下意识减弱。
观景台拐角的自动售卖机旁边，贤王偶然路过就看到这几个迦勒底偷窥三人组。
“你们——”
清姬她们转头就看到贤王双手环胸冷冷的盯着她们。
“源赖光，你今天的火种任务做了吗？静谧，王哈桑在找你，至于你……”
他用冷淡的仿佛鄙视爬虫的眼神看向清姬，对她嫌弃的说道：“狐狸正找人和她一起给咕哒子买明天入学时候穿的小裙子……”
“嗖——”
话不用说完，三个人已经全都跑没影了，吹过额发的风露出贤王阴险笑着的脸。
哼哼哼，本王可还记得清姬叫我老男人的仇呢！
从来都觉得自己天上地下无有一处不完美的王靠在拐角的墙壁上，顶替跟踪三人组偷听起里面两个人的谈话…………咳咳，说错了，王干的事那能叫偷听吗？大王请您放下您手里的泥石板！！
发现三人组不在，顶替者是贤王的罗曼医生松了口气，有他们在很多话都不好说，况且他已经从莱昂纳多那里听说了，贤王如今也是知情者的一员。
紧紧那份身体资料，罗曼医生苦逼兮兮的想着，总有知情者会越来越多的预感，这节奏是不是很不妙？
深吸口气，罗曼医生对小姑娘道：“咕哒子，你还记得刚出生时候的事情吗？”
咕哒子摇头。
罗曼医生：“那你还记得当时的哪些记忆？”
咕哒子想了想，艰难道：“疼。”
罗曼医生眼神一暗，用手抚摸过她的头顶，语气温柔说出的内容却非常冷酷。
“是的，因为你从出生那天起就被做着扭曲根源的实验。原本你是作为冠位级别的master存在的机器，作为以后圣杯战争中不会被损坏的‘御主’被重复利用的‘人偶’，可是事态发生了错误，你成为了‘失败作’。”
“……”一阵沉默，半晌之后，咕哒子小心翼翼的问道：“失败作的话，罗曼医生就不喜欢咕哒子了吗？”
罗曼医生摇摇头：“不会的，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喜欢咕哒子，我只是觉得应该告诉你一部□□世了。”
“这样啊……”咕哒子还太幼小，纵使她在某方面有媲美大人的心智与敏锐，可实际上她诞生在世界上的时间短暂到不过一季花开，一季花落，远远不到周而复始那种程度。
像是发现咕哒子的无措，罗曼医生更用力的抱紧她，将头埋在她肩膀，沙哑着嗓子在她耳畔说道：“你因为那些人的野望在各种方面都是最优秀的御主，可是他们的错误在于，不只是该调整的部分被调整了，不该调整的部分也被调整了，因此你拥有无与伦比的资质，却…………”
永远没办法像个普通人那样生活。
存在即是原罪，生命就是错误，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生物”，却是货真价实的人类。
“……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如果不是自己把咕哒子从那个地方带出来，如果不是他……
罗曼医生悲伤的声音让咕哒子伸出稚嫩的手臂拥住他，轻轻拍打他的后背。
明明说的是我的事，可是罗曼医生自己先难过起来了呢。
咕哒子单纯的想着，她用力挣扎了一下，等他松开怀抱的力度就用两只手用力捏起罗曼医生的脸颊然后使力拉开。
“悲伤的时候就笑一下。”小姑娘眼睛亮亮对罗玛尼说道：“那样的话，你会看到太阳的！”说着露出大大的笑脸。
罗曼医生被泪水洗过一遍儿的眼眸漾映着绿波，闻言控制不住的鼻子发酸，丢脸的当着小孩子的面哭得失声哽咽。
“笨蛋。”
旁听到现在的贤王无声睁开眼睛，没有情绪的评价道。
等到罗曼医生整理好自己的情绪，红着眼眶，抽着鼻子向小姑娘道歉，然后孤单一人拖沓着脚步离开。
留在原地的咕哒子独自一人站在这个平时很少有人会来的观景台，周围安静的厉害。
“听到自己的身世你就不想继续追问下去吗？”
咕哒子一点儿不意外会听到贤王的声音，在她的心中贤王陛下无处不在，无所不能！
“呐呐，贤王大人，我有种预感自己要是继续问下去，可能会伤害到罗曼医生。”
小姑娘轻声说完，转过身时小裙子飘了一下，咕哒子笑着对贤王说道：“所以我不问了，我不想伤害到他。”
“……”贤王深深的看了她一阵，突然弯下腰在小姑娘的惊呼中把人抱了起来。
咕哒子：“哇啊——！”反射性搂紧贤王的脖子，下意识盯紧贤王昳丽的脸侧和线条漂亮的肩颈。
贤王轻哼着笑道：“堂堂所罗门王轮到被一个小姑娘担心，我看他也是越活越回去了！”
咕哒子嘿嘿说道：“因为那是那个废柴的罗曼医生啊，不过他要是想做还是能做的好的！”说着小姑娘握拳打气，“平时靠不住，关键时刻靠得住，只要不自爆，那就还是好医生！”
贤王不置可否，大步走起来。
“对了，明天本王送你上学。”
咕哒子：“……唉——！可是法老要送我，我也答应了啊。”
贤王不悦道：“这是通知不是商量，咕哒子，你以为你能拒绝本王吗？”
咕哒子默默移开眼神，“那么伟大的王，你就自己去和伟大的法老玩吧，咕哒子我不奉陪啦！”
稍稍生起闷气的咕哒子挣扎着要从贤王肩头跳下来。
贤王大惊着叫道：“喂！小心，要是摔到怎么办！”
可是咕哒子还是跳下去了，小短腿灵活的摆动，人已经冲出老远，跑到走廊尽头的时候回头冲贤王吐吐舌头。
“我去找杰克她们玩啦！贤王大人再见！”
“……哼！”
贤王目送她像只快乐的小鸟一样跑出好远，略微轻松的神色在她离开视野范围后恢复平常的面无表情，想到罗曼医生说过的话，眼中快速掠过一丝若有所思。
另一方面，幼闪和杰克，童谣聚到一起，以玛修为首正在兴致勃勃的搭配小姑娘上学后要用的文具。
童谣拿出一个糖果色的笔袋放到杰克准备的黑白两色，上面有Q版小蝙蝠与伦敦夜景的笔袋旁边，玛修纠结着不知选那个好。
咕哒子来的时候，她刚好拿起童谣的笔袋放进小姑娘的书包。
“耶！~”
对于自己的东西被选中，童谣发出欢快的声音，杰克失落的鼓鼓嘴巴。
咕哒子冲她们打声招呼，然后好奇的谈论起上学的问题。
玛修是人造人出生就在迦勒底，根本不存在所谓的学业，虽然她本人的自学能力奇高，早就解决了博士后以下的课程，还精通多国外语。
杰克是孩子的怨灵集合成的“开膛手杰克”，那些死在伦敦雾气和水沟中的孩子根本连接受学习的机会都没有，更不可能去过所谓的学校。
童谣本来就是“童谣”，学习对她是个懵懂的概念。
幼闪……他那个时代有没有学校还是两说！
四个人外加没上过学的master，天马行空的讨论一通，咕哒子拿魔法学校的那套跟她们讲，她们像是听睡前故事一样，听得频频点头，时不时发出夸张惊叫声。
童谣憧憬的说道：“好想摸摸看独角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