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单看了看,夏唯他们说的没错,陈时削的铅笔细细长长的,木屑削的很均匀,的确是艺术品。
陈时也看到了黄单的铅笔,狗啃的差不多,他啧了一声,“丑死了。”
黄单嗯了声,“你削的好看。”
陈时没想到他不但不生气,还很认真的回应,一时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没过多久,老师就带着模特进来了。
模特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孩,短发。
黄单跟陈时是并排坐的,俩人的角度差不多,都是最好掌握的四分之三。
陈时的画很细腻温柔,跟他本人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
黄单多看了好几眼,他很喜欢,希望以后有机会让对方给自己画一幅。
下午是水粉,题目在纸上,一张办公椅,一块酒红色的布,一瓶百事可乐,三到四个苹果……
黄单起完草稿,瞥了眼旁边的人,发现对方已经开始上色了,不由得微微一愣。
这么快?
陈时似乎看出他的想法,手中的大笔不停地往上铺颜色,下笔很准,毫不拖泥带水,“是你太慢了。”
黄单抽了抽嘴。
考完试出来,黄单说,“你晚上别找旅馆了,去我那儿睡吧,不要钱的。”
陈时差点从台阶上摔下去,他咳一声,转过头时是一贯的懒散,“去你那儿?我怕你吃了我。”
黄单,“……”
最后陈时还是去了黄单的住处,考完两门都挺累的,他们也没精力玩你猜我猜猜猜猜的游戏,洗漱完就躺倒在双人床上睡了。
不过他们没睡一头,分开睡的。
夜里黄单被压醒,他把身上的那条腿给推开了,过会儿又架上来,很沉,“陈时?”
床尾的男生睡的跟猪一样。
黑暗中隐约响起一声叹息,下一刻被子就动了动,黄单去了床尾。
陈时从小就干农活,养成了早起的习惯,别人上早自习,洗完脸眼屎都还在眼睛周围扒着,满脸的生无可恋,可对他来说根本就不是事儿。
五点左右,陈时醒了,他睁开眼睛,引入眼帘的是一张脸,睡的很香,唇角都是翘着的,不知道在做什么美梦,十有是在梦里当上了有钱人,取了美娇娘,生了一堆娃娃。
莫名其妙的想法在脑子里浮现,陈时想笑的,却发现自己没笑出来,眉头也无意识的皱紧。
不是觉得不好玩,没意思,是不高兴。
陈时的面色一变。
几秒后,床就发出激烈的震动,一个被推下床,推人的那个往后靠,撞墙上了。
床很矮,地上是土,黄单掉下去时没疼着,倒是陈时的后脑勺撞了个包。
陈时痛的吸气,“你小子一准是来克我的。”
黄单从地上起来,拍拍身上的灰继续上床,抱着被子的一角睡觉。
陈时,“……”
片刻后,陈时踢踢背对着自己的少年,“太阳晒屁股了,你还要睡到什么时候?”
黄单说,“闹钟没响。”
陈时换了个姿势,把长腿伸直,“你不给我看看头上的包?”
黄单说,“别揉,会好的。”
听着他那语气,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陈时的面部抽了抽,“别睡了,我肚子饿了,有没有什么吃的?”
少年忽然翻过身,陈时吓一跳,还好他没醒。
下一刻陈时又觉得自己是八点档的主角上身了,还是女主角,心砰砰跳是什么鬼?
黄单不知道陈时心里在想什么,他的眼睛没睁开,模糊的说,“抽屉里有饼干和酸奶,还有糖果,不准再吵我了。”
陈时去开抽屉,发现酸奶就剩一盒了,他只拿走了饼干。
八点多,黄单送陈时去了车站。
俩人在路上吃的早饭,上公交车后陈时就在自己的世界里,独自跟恐惧作战。
公交车停在车站里面的站台那里,黄单把陈时扶下车,俩人找了个闻不到汽油味,看不到车,听不见引擎声的地方蹲下来喘气。
一个抖着手擦冷汗,嘴唇都没什么血色,一个哭着擦眼泪,下巴都被泪水打湿了,难兄难弟要是比惨,是比不出胜负的。
陈时纳闷,“你好好的,为什么哭?”
黄单哑声说,“心疼。”
陈时的眉头一皱,想调侃两句,看到少年布满泪痕的脸,一下子就没了心思,“你才多大啊,怎么搞出心疼的毛病?”
黄单说,“因为你难受,我不能看,一看就心疼。”
陈时扭头,“你说什么?”
黄单没重复。
陈时却是自己弄明白了,像是被人按了暂停键,他站起来的动作一滞,半响才挺直了腰背,“开什么玩笑?”
说这话时,陈时没低着头,看到少年乌黑的发顶,还有他面前的几滴水迹。
黄单也站起来,只是拿红红的眼睛看了他一眼。
之后俩人都沉默不语。
站在候车厅里,陈时不时看手机,离检票的时间越来越近了,少年没走,也没说话,不清楚是什么心思,他摸不透。
陈时单肩背着背包,鬼使神差的从嘴里蹦出一句,“喂,你是不是喜欢我?”
黄单撩起眼皮。
陈时问完就想抽自己一大嘴巴子,瞎说什么呢?脑子被驴踢了吧?
这会儿正好开始检票了,陈时借着身高的优势,飞快地越过人群跑到了前面,他一张英俊的脸黑漆漆的,还有几分懊恼。
陈时低骂了声,生自己的气,“操!”
就在陈时拿出车票,准备递给检票员时,他的胳膊被拽住了,少年踮起脚尖凑上来,在他的耳边说了什么。
陈时没回头,检了票就进去了。
一周后,黄单晚上画完画回去,就看到门口多了个行李箱,还有个男生,正在叉着腿坐在箱子上面抽烟,地上掉了三四个烟头。
陈时在走神,一个深沉的烟圈刚到嘴边就瞥见了过来的少年,他的喉头一动,屁股坐稳了,脚尖蹭着地面,先拿了话语权。
“考完试回去,我画的没以前好了,写生的时候看着模特,画的一点都不像,事传了出去,都说我明年又要复读了,班主任知道以后,就建议我来沈良待的这个画室。”
黄单说,“班里多个本科生,班主任会很高兴。”
陈时把烟塞嘴里,气急败坏的扯开嘴角,“是啊,我被他烦的不行,就过来了。”
黄单说,“沈良在隔壁。”
陈时冷哼一声,“我不跟他合租,他那人表里不一,打心眼里就特嫉妒我,我怕他趁我睡着了,拿刀抹我脖子。”
黄单说,“有可能的。”
玩笑话过后,俩人都没说话,一个悠闲的站着,一个坐箱子上抽烟,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陈时把烟屁股掐了丢地上,拿鞋子一碾,“说话啊你。”
黄单走到门口,“说什么?”
离的近了,陈时的气息就有点儿乱,他啪嗒按着打火机玩,“不是,你小子在车站说了你什么我,不算数了?”
黄单说,“你喜欢我?”
陈时腿口而出,“对,就是……”
黄单没给他往下说的机会,“我知道了。”
陈时知道自己上当了,他磨磨后槽牙,想咬人,“那你还不让我进去?”
黄单问道,“你是因为被班主任烦了,才过来的?”
陈时的面上又出现了不自然,转瞬即逝,他嘴硬的说,“废话,不然还能是什么?”
黄单纹丝不动。
时间分秒流逝,陈时的呼吸渐渐变的粗重,眼神也变的凶狠,他战败,投降,认输,臣服,把自己的心给剖开了,“妈的,老子就是奔着你来的!”
黄单这才拿钥匙开门。
陈时翻了个白眼,觉得自己是羊入虎口,还没怎么着呢,就被吃的死死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林茂一氧化碳中毒是我的经历,现在回想起来还是觉得可怕。
我跟我的高中同学一块儿去的画室,那时候她还没先回学校,12月份已经很冷了,我们偷懒没去画室,就把小炉子拎进房里,留了很小的一个缝隙,上面放着一茶壶水,窗户半掩着,房里暖呵呵的。
我趴在床上拿着速写本画画,没多久就睡着了,我是难受醒的,等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房子里就我自己,同学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窗户是关着的,应该是被风给带上了,小炉子还在烧着,我就知道我中毒了。
当时我没有手机,浑身又使不上力,没办法靠自己从床上起来,头很晕,还想吐,心跳的特别快,耳朵边都是嗡嗡的,感觉自己要死了的时候,同学回来了,我活了,没死。
死里逃生,我没有像小说和电视里写的那样激动,也没有喜极而泣,缓过来以后就把恐惧给忘掉了,也没跟谁提起来过,觉得不是什么大事,心大的可以。
不过想想,那时候我真是年少无知,天真但一点都不可爱,就是运气好。
之前看过一个新闻,有人不想活了,就在房里烧炭,以为一氧化碳自杀是在睡觉中不知不觉的死掉,没有痛苦,而且还死的很好看……根本不是那样的,作为一个过来人(虽然不是自杀),我可以很认真的说,那会非常痛苦,在短暂的昏迷之后,意识会恢复清醒,想活下来的本能会随之出现,到那时就要在绝望中垂死挣扎。
没有哪种死是不痛苦的,真爱生命。
今天受委屈了,很难过是今天的事,明天还没到来呢,哪怕明天来了,心情还是很差,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那不是还有后天,大后天么,想放弃的时候就对自己说,再等等。
明天见明天见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