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已经记不清自己五六岁左右时发生的事情了, 打从记事以来,他记得最清楚的事情就是疼痛。
他很怕痛。
少年出生在一个经济条件窘迫的家庭,母亲是个聋哑人, 印象里她总是佝偻着身子在厨房里做饭洗碗搞卫生, 然后时不时被父亲拳打脚踢,全身青一块紫一块,几乎没有完好的皮肤。
少年早已记不清母亲的面貌, 只记得母亲有一双布满了细小创伤的手,微微颤抖的手指,手心却很温暖,她会用这双手抚摸少年的脑袋和脸颊,那是妈妈留给他的最后温情。
后来母亲就离开了,某一天早晨醒来,突然不见了, 只带走了身份证和自己几件衣服, 消失得无影无踪。在破败的乡下土砖房里, 独留下少年和他那个满身酒气的父亲。
父亲骂骂咧咧, 终日打骂少年以发泄自己老婆跑了的怨气,屋子里没人打扫,酒瓶和垃圾逐渐堆得到处都是,苍蝇蛆虫满地爬。
父亲驱使着当时才五六岁的少年干活, 洗衣做饭打扫卫生, 他还用酒瓶子砸他,用烟头烫孩子的胳膊和背脊, 踩着少年的脑袋说:“看什么看?信不信我把你眼睛挖出来?你个小畜生!”
再后来,醉鬼父亲居然再婚了。
鬼知道他是如何花言巧语哄骗到那个比他大11岁老女人的,但这个老女人确实是个富婆, 在城里有套大房产,同时还经营着一家小旅店,她手里漏点油水来,能让酒鬼父亲好吃好喝过上逍遥日子。
于是如同入赘一般,醉鬼父亲拖着少年搬进了城里继母的房子里。
继母也有一个孩子,是个比少年大四岁的哥哥。这个哥哥可不是善茬,从少年进他家门的第一天起,这个所谓哥哥就把少年从二楼楼梯上推了下去。
二楼阶梯并不高,少年命也好,没摔断腿没磕破头,就是有些擦伤而已。
他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即使说了也没用,反正不会有人在乎。
继母不喜欢少年,但她倒也不是那种会把厌恶直白表现出来的人,她对少年的态度通常都是无视……或者说“蔑视”。
父亲则是近乎疯狂地讨好着继母,他看出继母不喜欢这个孩子,于是为表忠心,他恨不得把自己的亲生儿子往泥泞里面踩。
这家人空出一楼的杂物间给少年当房间,让他睡在撮箕扫把中间的纸板床上,吃饭时从不让他上桌,并把剩饭剩菜倒进狗碗里让他吃。
他们甚至给少年准备了一个狭窄的狗笼,无论他犯错与否,他都会时不时被关在笼子里面,从早到晚蜷缩着身体,无法伸展四肢让他全身肌肉痉挛、疼痛不已。
最难受的是,他还得在笼子里面,看着亲生父亲当着继母和她儿子面,骂他不是人,是个畜牲。
少年九岁时,身体似乎都没怎么成长,看起来还是五六岁的样子,面黄肌瘦、骨瘦如柴,穿着不合身的破旧衣服,一直没上过学,也不识字。
身上总是遍布青紫的淤痕,话也说不上几句,继母的儿子、那个便宜哥哥,总是嘻嘻哈哈嘲笑喊他:“哑巴畜牲!”
九岁那年,继母的儿子过十三岁生日,说要来动物园玩。
少年也被带上了,因为这个便宜哥哥指着少年说要带他。
然后在动物园里,这个十三岁的小恶魔重现了几年前的情况,他又把少年从栏杆上推下去了,把他推进了有狮子出没的猛兽区,少年从高高的围栏上一头栽了下去。
他还是很幸运,没有砸在冷冰冰的石板上被砸成肉泥,而是掉进了猛兽区内的水池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