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年那话一出, 黑天鹅就激动起来,平时忧郁又孤傲的人格激动的要命:“倦倦,我要跳的。”
黑天鹅就是个标准的舞痴。
时倦大部分时候能压住副人格,但当他们非常激动的时候, 控制他们就成了件艰难的事。
时倦还没反应过来, 黑天鹅就掌握了主动权, 十分兴奋地去和工作人员商量从哪开始放音乐。
练习生们都看傻了。
时倦看上去兴奋又很自信的样子。可谁给她的自信啊?
工作人员和时倦商量好了音乐, 也都迟疑地看着她。时倦对工作人员们挺礼貌的,他们对她印象不错,甚至有人好心地轻声提醒她, 这是直播。
——一不小心,可是要对着几万、甚至更多的观众出丑的。
“没事。”时倦的眼睛有些发亮, 看上去迫不及待似的。她看上去一点不像刚才指点时候那个冷淡却又让人不由自主信服的时倦,更像是一个……胸有成竹的舞者。
见劝不了她,工作人员在心里叹了口气:“那时老师, 我给您放了。”
迟年的段落,是《BAD GUY》这首歌的编舞里最难的一段。
迟年在练习生里的实力顶儿拔尖, 但为了成功跳出这段曲子,没日没夜的练了大半周。而时倦, 顶多是看他们跳了几遍。
就算是天才,也不一定能这么快跳会。
迟年被蓬松卷起的棕发挡住的眉毛微微皱了起来。他虽然说要时倦示范,其实不是真的想看她出丑。
是的,出丑。
不仅是迟年,其他练习生们也这么认为。
时倦大概是那种很会教人, 自己做起来却不怎么行行的类型,这种人并不少。
她或许是个不错的老师,但绝不可能是个优秀的舞者。
BGM响起。
时倦在众目睽睽下迈出第一个舞步。
“嘶。”不知道谁发出一声讶异的抽泣。
所有人在那一刻骤然发现, 他们想错了,大错特错。
《BAD GUY》是一首风格诡谲的HIP—HOP,编舞是标准的男团风格,这就意味着由女生来跳,常理来说会逊色一筹。
男女的体质本就有一定差异,就好像男生跳女团舞,总会少一分妩媚和柔美。
但常理之所以是常理,就意味着它是能被打破的。
时倦跳得太好了。
每一个动作都到位到有点惊人的地步,漂亮又利落。并没有一味追求男性才拥有的干硬,她的动作利落又充满力量,韧性的力量。并不是装成男生在跳舞——她跳的是属于女孩的男团舞。
更惊人的是她复杂的台风。
时倦跳舞的时候,是两个人在跳舞。
她身上有舞者“黑天鹅”的傲然不顾一切,和时倦本身的冷冽,就好像是刚结起的冰,或者刚融化的雪。
所有人没法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
时倦停下,工作人员甚至没反应过来去暂停音乐。继续播放的BGM中,时倦微微喘气。
天气已经渐凉,淡淡的白霜从她口中呼出。
黑天鹅爽完就跑,留下时倦勉强地撑住自己的身体,三十秒不到的片段已经让她精疲力尽。
迟年是第一个回过神来的。
他眨了眨眼,极其专注地盯着时倦看了很久,然后从角落里的箱子里拿了瓶水,递给时倦:“时老师,您喝点水。”
语气是和之前截然不同的恭敬。
时倦拧开瓶盖喝了一口,稍微好了点。
迟年虽然比剩下人都傲,但能人气第一还不被人嫉妒,也有他的道理。傲归傲,但该谦虚的时候比谁都谦虚。
时倦问他:“看明白了么?刚才的动作。”
迟年点头。
不能再明白了。
无论是时倦改过的那个动作有多好,还是时倦有多天才。
聪明人不会对自己领域的天才不屑。
剩下的练习生们像是如梦惊醒般开始鼓掌,还有吹口哨的。
“好棒!”
“时老师太酷了!”
但同样加深的是一丝不理解。
段艺忍不住道:“时老师,你这么厉害,为什么以前……”
为什么在传闻中,时倦是个肢体僵硬,台风垃圾,很少能完整跳完一首歌,总是摸鱼的废物?
虽说传闻不可信,但不可信到这程度的,也有点惊人了。
毕施一把捂住他的嘴:“时老师,这家伙嘴上不把门的,您别放心上。”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里面恐怕有什么隐情。
不会有人蠢到,在竞争激烈的娱乐圈里扮猪吃老虎。唯一的可能是,有什么原因逼着时倦扮蠢。
时倦摇头,表示自己不怎在意:“迟年再把刚才的动作练一下,然后单独练习你那PART。毕施和剩下人一起练习中间那PART,注意不要抢拍。”她拿了根棍子充当指挥棒,顺便教了练习生们几个简单的节奏辨认方法。
时倦语气很淡,似乎不想提以前的事。
弹幕敏锐注意到这一点。
【我的八卦雷达开始警报了,总感觉这里面有故事。】
【有故事+1,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想起了盛扬那事。】
【盛扬那是?我是不是漏掉了什么瓜。】
【前面的你怕不是2G在线——就盛扬之前在《纵横》剧组给时倦下药,之后还倒打一耙把自己包装成受害人那事啊。我感觉那公关怪熟练的,怎么说呢,不像是头一次做。】
【你的意思是,时倦扮猪吃老虎是怕被盛扬针对?】
【脑洞真大。你们是不是都忘了时倦是季氏的大小姐?盛扬怎么敢欺负她。】
【不敢欺负她,敢诬陷她下药?】
【......】
【细思恐极,你们别说了,我感觉我背上起鸡皮疙瘩了。】
……
时倦和手下两组练习生的关系拉近不少。
她虽然面上年纪和他们相仿,但自带距离感和冷淡气场,练习生们对她恭敬大于亲近,不会因为熟了就不听话。
时倦对此乐见其成。
练习生们,特别是毕施那组,评分都很高——特别是迟年,竟然是个SSR。
十分值钱。
只是这回系统并没有警报,理由是——“大魔王都见过了,SSR就不显得那么金贵。”
倒也有道理。
靠着练习生们的好感度,时倦的身体比之前稍微强壮了点——从跳一个PART就累得半死,勉强能跳大半首歌了。
公演日期临近,连连新瑞那几个练习生都顾不上蹲在食堂对苏缘组冷嘲热讽。
苏缘他们待食堂的时间也大大减少。
练习时间永远是不够的。
安迪最损,专门把新瑞那几个对他们的讽刺话记了下来。组里谁觉得训练累了想懈怠,他马上拿出来念一通。
这比什么都有用,保证懈怠那位瞬间打鸡血。
没日没夜练了两天,来指导的时倦终于看不下去,关了音乐把这群家伙赶回宿舍:“再不睡觉,不等上台你们就要昏倒了。”
她自己就因为休息不够拍戏拍倒过。
练习生们挺听她的话,就算热血上头,也乖乖回去休息了。时倦从宿舍门前出来,想着要不要给他们买点慰问品,正巧和急急忙忙的毕施撞上。
毕施看到她,好像看到了什么救星:“时老师!”
时倦:“怎么了?”
毕施急得团团转:“是迟年。”
时倦挑眉,迟年她最放心,能出什么事。
毕施大喘气:“不是别的,就他这人说难听点就有点偏执——老觉得自己跳得还不够好,这两天不眠不休地练习。”
“我刚把他押回来睡觉来着,结果一转身人就没了。”
认真是好事,但毕施怕他身体出事。
时倦有些头疼,迟年这种,平时多省心,犟起来就多难搞。她想了想,叫毕施:“先跟我一起去练习室吧。”
已经是凌晨时分。但不少练习室还灯光大亮。
迟年果然在练习室,段艺坐在角落里喝水,看到毕施过来,连忙表示自己的无辜:“队长,我刚劝过迟年哥了。”
已经是初冬,但迟年身上只穿了薄薄的T恤。
时倦没说话,在旁边静静看着。
“有什么问题么?”
黑天鹅这两天基本保持全程清醒:“我觉得都挺好。”
这对黑天鹅来说是很高的评价,说明确实没什么动作上的问题。
时倦上前关掉了BGM,淡淡道:“迟年,你知道现在几点了么?”
迟年停下来:“还有不少人在练习。”
时倦:“他们没像你一样一天多没睡了,你这是准备上台前先把自己累死?”
迟年摇头:“我的动作还不够好。”
“不,”意外的,时倦否定了他,“已经够好了。”
迟年沉默了。
见他显然不能认同的样子,时倦叹了口气,示意在旁边担忧站着的毕施和段艺先出去。
门被轻轻关上。
黑天鹅打哈欠:“我真觉得他没什么问题,怎么这么犟呢。”
时倦打量着他:“你觉得你真的是动作上的问题么?”
迟年抬起头,他迟疑了很久,说:“我觉得我和那些知名经典舞台有差距。”
“你对你自己要求太高了。”时倦淡淡道,迟年正想说什么,但她继续道,“这不是坏事,但你没找准自己的问题。”
“找准问题?”
“你对舞台投入的感情不够。”
迟年哑然。
迟年确实很认真、很努力,但他的努力更多在于“如何把动作做得更标准”,而不是“如何在舞台上表现得更好。”
迟年看上去还有点迷茫,但终于成功地被毕施拉回去休息了。
时倦回到酒店,摔到床上就睡死了过去。
醒来迷迷蒙蒙看了眼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