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泰久耳尖一烫。
他皱眉看向身侧空调,嫌弃不已,不愧是苍蝇馆子,空调效果也太差了。正对着吹都感受不到冷风。
他故意抻着脸,不让南希看出自己的雀跃,沉声说道:“又是清露烧酒,就没有点新鲜花样?”
挑剔完,唇角又不自觉勾起来,连带看着碗里的鱼片都顺眼了些。
“泰久想要什么新鲜花样?”南希凑过来,一边托腮看他,一边向他碗里投喂。
“啊……果然同事间还是应该更加深入了解才行啊,我竟然想不出泰久还有什么喜欢的,跟我说说呗。你平时的生活都是怎样的,有没有什么兴趣爱好之类的。”
筷子抵住嘴唇,她认真想了想:“除了别让我陪你去做清洁,其他都行。”
南希还在喋喋不休说着自己心脏疼,不适合参加做清洁之类的血腥活动云云,毛泰久却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看不见的手攥了一把。
他怀疑南希在他心里装了个窃.听器,时时刻刻关注他的动态。
昨晚他才想与南希分享更多她的人生,今天南希就来他心里敲门,说想看看他心中的那片荒芜。
幸好他一晚没睡,早在沙漠中准备好了绿洲,用来迎接他最尊贵的客人。
“我喜欢狩猎。”
“不是做清洁的狩猎,”看到南希瞬间的慌乱,毛泰久笑起来,安抚眼前这只容易受惊的兔子,“我有猎.枪证,每年都会去森林狩猎。等到了秋天,我带你去。”
“可我听说春季才是狩猎的最好时节?”南希果然来了兴趣,猫眼圆溜溜的盯着他,一眨不眨。
她眼中的惊讶和崇拜取悦了毛泰久。
说来也怪,毛泰久是成云通运的代表,是成云市只手遮天的太子爷,早就习惯在各种场合宣告自己的强大,掌控话题几乎是他与生俱来的能力。
可在南希面前,他竟然有些紧张。
他的躯壳南希不迷恋,身份不重要,财力也不过是一堆人间废纸,他仿佛变得一无所有,只能靠自己的努力去换得她的认同。
眼下就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春秋都是。”毛泰久脸上挂着笑容,侃侃而谈,“对于初学者来说,秋季更加适合。这个季节猎物吃饱喝足,体态肥美,也没有太大危险。不像春天,刚经历了一个寒冬的煎熬,它们会更加具有攻击性。”
南希点着头,一双猫眼中满是对狩猎的期待,目光灼灼看着他:“好厉害啊。你懂得真多,还有吗,我都想听。”
她的鼓励是最好药,激励毛泰久继续分享更多趣事。他现在知道,人间废纸还是相当重要的,至少能让他有足够吸引南希的谈资。
他说起自己去滑雪、去攀岩、去听音乐剧的经历——那些平日里去过一次就提不起兴致的娱乐项目,此时也仿佛充满了吸引力。他一边回味,一边讲述,枯燥的日子也精彩起来。
“我喜欢《百年孤独》音乐剧,谢尔·兰顿版本的。我喜欢那句台词——‘即使以为自己的感情已经干涸得无法给予,也总会有一个时刻,一样东西能波动心里深处的弦。’(注一)”
“‘我们毕竟不是生来就享受孤独的’。(注二)”当他说话时,南希的声音插.进.来,仿佛正与他进行一场极其契合的演奏。
毛泰久呼吸微滞,看向南希,放在膝盖上的双手不自觉抓紧。
南希却并没有注意到他的触动,神色如常地点了盘烤肉,小口小口抿着奶茶:“《百年孤独》里我也最喜欢这句话,下次要一起去看音乐剧吗?”
她眯眼笑出来,坏得像是偷.腥的老鼠:“等演员念完这句台词,我们马上起身离场。用行动告诉他们,我们已经不再孤独了。”
“这很没有礼貌。”
“那你要吗?”
毛泰久忍住自己现在就要带南希去看音乐剧的冲动,声音很轻:“……要。”
不仅要和南希一起去音乐剧上做出失礼举动,还想要和她一起去狩猎,去滑雪,去攀岩。
去渡过后半生的每一分每一秒。
被医生宣告精神疾病无法治愈的瞬间,毛泰久已经做好此生没有情绪,也不会有人理解的准备,他接受只能在苦痛和绝望中渡过一生的命运,却没想到遇到了南希。
十几年来缺失的东西被一件件找回。
可毛泰久不满足。
他现在想要更多。
关于南希的点点滴滴他都想要。
他给自己倒满清露烧酒,酒味淡淡,却烧到心里去。鼻间嘴里都是温馨小家的味道。
“一直在说我,那你呢?我也想参与到南希你的人生里啊,但你身上的秘密好像比我还多,”他眼睑微抬,持杯的手手指翘起一根,指向门口,“刚才那一老一少怎么回事?”
“她要你帮她什么?需要我出手吗?”
毛泰久不着痕迹的提高自己的价值:“神明我只是见习的,但成云市的人间事,我还管得了。”
南希笑得直摆手:“不是什么大事。”
她告诉毛泰久,这家小菜馆是第一场考核中她找的那位演员朴景俊家的,为朴景俊和他奶奶,以及两个堂妹共同所有,刚才毛泰久看到的一老一少,就是朴奶奶和小堂妹朴恩星。
南希喜欢这家馆子的明太鱼汤,之前常来吃,一来二去的就熟悉了。朴奶奶听说南希看人很有一套,就拜托她接触接触朴恩星新交往的男友,看看这人怎么样。
“不是我吹,就算是完全陌生的人,只要我跟他去唱两个小时卡拉OK,我就能完全洞悉这个人。”
南希嚼着珍珠,满是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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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泰久夹烤肉的动作却一顿,原本已经蘸好酱汁的烤肉放进南希碗里,一次次投喂着,把南希喂得双眼又弯成月牙:“你和他男朋友?单独去?”
一开口,周身的空气又酸又冷。
破旧空调似乎又想起了自己的职责,冷气一茬一茬的,冻得人直哆嗦。
“怎么可能!”南希被毛泰久投喂过来的食物塞的满满当当,就着大碗明太鱼汤咽下去,声音含糊不清,“当然是大家一起去,你去不去?他们都是成双成对的哦。”
KTV?
毛泰久想象了一下自己被魔音灌耳的画面……嗯,过于惊悚。惊悚到他只有抄起小锤锤才有安全感。
“逛两个小时汉江公园洞悉不了吗?实在不行,我可以雇佣一批私家侦探,把那家伙的祖宗十八代都挖出来?”
“……也行。”南希压低声音,“想不到我们毛代表挺有心机的,用私家侦探调查清楚了,我们就白逛两个小时汉江公园呗?”
说着嫌弃的话,南希脸上却全是笑容,甚至开始在“林里”上搜索汉江公园游玩注意事项。一边搜,一边嘟囔:“我还没去过呢,一定要做好功课,要做出常去的样子才行,不能在我们见习神明的面前丢脸啊。”
某位见习神明弯起唇,品了口酒:“不用搜,我也没去过。”
“真的假的?你南韩人,竟然没去过汉江公园?”南希震惊。
“所以不用搜了。”修长手指抽走南希手中手机,见她还像是被拿走棉花糖的小浣熊不知所措,毛泰久轻笑一声,把奶茶塞给她,“对于这些未知的东西,不管是好的,坏的,我们都可以一起去探索。”
南希正要开口,身后又有了动静。一群臭汗兮兮的男人吵嚷着撩起帘子,涌入里间。
除了一个较为年轻之外,其余都约摸三四十岁左右,举手投足之间带着不经意的匪气和煞气。
为首的男人穿的最是寒酸,却相当阔气,一来就招呼着朴奶奶上了一箱烧酒,几盘烤肉。
“今天敞开吃,我请客!”
身边立即有人劝说:“张队,你女儿不是要出国留学了,别大手大脚花钱。”
张队立即眼睛一瞪,装腔作势要揍人:“说的什么丧气话,我们今天破获了大案!是大案!奖金还能少?都给我吃!我还不至于为了筹学费坏了咱们刑侦一队的规矩!”
见南希注意力全被那一桌吸走,毛泰久几不可见地皱起眉头。
他凑近过去:“怎么了?有什么好看的?”他视线也在那几人身上打量一圈,从长相到身材再到衣着打扮,挫得各有不同。
除了那个最年轻的,手上都带着婚戒。
不足为虑。
毛泰久久经商场,一眼就能看出谁才配做自己的竞争对手。
“看我们第二场考核的目标。”南希抿一口奶茶,看了毛泰久一眼,又冲刑侦一队那边抬了抬眉毛。
这一次,毛泰久身上的战意终于被激发出来,评估对方时也不再带着轻视,从战斗力到侦查力,将那一桌分析了个遍。
“目标是哪个?”他提问,同时也相当困惑:“你说第二场考核是我们认识的人?这些人我都不认识。”他有些警惕,朴景俊的馆子,一堆自称是刑警的陌生人,不会又是哪个剧组的废物龙套吧?
能成为刑侦一队的都不是废物,几个男人察觉到两人探究审视的视线,收了声,齐齐看过来,发现是对小情侣,才闹哄哄的继续吃喝。
只有一人除外。
那人闷坐在人群最里侧,头发凌乱,胡子拉碴,似乎很久没有打理过自己。
他从进门开始就没说过一句话,颓唐脸上也没有露出过笑容。只是大口灌着酒,仿佛只有酒精可以排遣他心中的苦闷。
南希手臂搭上毛泰久的肩,把他扳回来,认真戳着烤肉。
“全部都是,第二轮考核对象是整个刑侦一队。为期一个月。”南希顿了顿,给烤肉刷上油。或许是碳火烧的太旺,一见到油,明火瞬间蹿起来,又迅速消逝。
“那个最沉默的男人,曾经是成云市的明星警察。不管是侦查能力,还是格斗能力都是警队里拔尖的,可是在妻子被杀害后,他就颓唐至此,如果不是抓住凶手的执念还激励着他,怕是早就崩溃了。”
“他是东宇的父亲,许智慧的丈夫,武镇赫。”
“哦,那还真是个老熟人。”毛泰久反映相当冷淡,甚至连动作都未受干扰。
只是南希内心的震动却表明了,在毛泰久平静的表面下,正有火山酝酿着能量。
她不催促,也不安抚,只等着那座火山自己选择爆发或熄灭。
南希慢条斯理烤着肉,脑海中系统却急得跳脚:【进度条下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