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撩二十一下

石晋楼皱了下眉,反问道:“不然呢?”

“那……”林岁岁挑了挑眉,“如果我说不好,你预备怎么办?”

石晋楼认真地想了想,他微微垂眸,看着怀中的她:“那我就一直问,一直问,直到你说‘好’为止。”

林岁岁微微笑了一下。

虽然这个回答也有些霸道,但总归是让她有了被尊重的感觉。

林岁岁从石晋楼的怀中挣脱了出来,脖子一梗,非常傲气地说:

“如果你想让我留在这,那么你必须答应我几个条件!如果你不答应,那我就要回学校去了!”

石晋楼望向林岁岁,细微讶异地挑起眉梢——这是林岁岁?还是那个柔柔弱弱、哭哭唧唧、逆来顺受的林岁岁?她什么时候学会和他讲条件的?她什么时候有胆子和他讲条件的?

他轻轻一笑:“好啊,你说——”

林岁岁掰起手指:

“第一,你不能再让一大群佣人伺候我!尤其不能伺候我洗澡换衣服!真的很羞耻好不好?”

“可以。”

“第二,我需要一件书房,单独的,我的。因为我假期要做作业,要看电影,要思考,要写分镜头剧本。”

“完全可以。”

“第三,虽然我很喜欢吃牛排,但早晨我不想吃,也许你比较喜欢早餐吃牛排,你可以吃,但我要吃鸡蛋,你必须给我准备两个溏心蛋,一个煎,一个水煮。”

“小问题。”

“第四,你不可以强迫我做我不喜欢做的事,我们要保持距离。你不可以没事就抱我,就吻我,不可以!”

还没等石晋楼有什么表示,旁边的厨师师傅和糕点师傅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石晋楼一个眼刀甩给他们,他们立刻抿住唇不敢再笑。

“…………可以。”

“第五,要是在外面遇见,有外人在场的时候你必须和我假装不认识,尤其是剧组人员和我同学们在的时候,我只是个小人物,不想成为众矢之的!”

“行吧……”

“第六……”林岁岁绞尽脑汁想了想,她给自己留了退路,“我暂时还没想出来第六,想出来了再补充。”

石晋楼:“…………”

他保持风度、保持微笑,温柔地给林岁岁夹菜。

晚饭林岁岁吃的很多,吃完石晋楼陪她在会场漫步消食。

林岁岁第一次感觉到家里够大的好处——能直接当公园用了……

他们坐在石椅上聊了一会儿天,林岁岁就开始打哈欠了。

“下午还没睡饱?”

林岁岁捂着嘴巴打完了哈欠,又揉了揉眼睛:“最近都没有休息好。”

“那走吧——”

等他们回到房子里,走在楼梯上的时候,林岁岁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她大声说:“我想到第六了!我们不能住一起!我们不能睡一个屋子——”

石晋楼微微笑了一下。

林岁岁以为他会像之前答应,她刚要松一口气,就听到他阴恻恻地声音自耳边传来:

“抱歉,这一条,绝对不行。”

下一秒,她就被人用一个标准的“公主抱”给轻而易举地抱了起来。

“石晋楼!我要回学校!呜呜呜——”

——忘了过去。

林岁岁反复咀嚼这四个字。

说来轻松, 写来也轻松。

可她的过去如何忘记的了呢?

“石晋楼, 你清不清楚一个道理。”林岁岁仿佛漫不经心地说,“有些故土, 不回也罢;有些旧友, 不见无妨;而有些记忆, 失了才好呢……”

回想起之前在林家花园门口,石晋楼对林先生说过的那些话,他对他的讽刺和判断, 她放下酒杯, 注视着面前男人的眼睛:

“……你是不是也认为我是林先生的亲生女儿?”

石晋楼微微动了动唇角, 最后他只是推了推眼镜, 没有说什么。

“可是我觉得不是, 因为我有父亲, 我对他有记忆, 相对于我的母亲, 他对我还是很好的, 他是个知识分子,和你一样, 也戴眼镜。在我很小的时候, 我的父亲就死了,母亲没有给他办葬礼。他们两个不太幸福, 她总是骂他, 有时两人还会动手, 他们把家里打乱七八糟, 我不敢哭,如果我哭了,他们说不定还会打我——”

林岁岁收回目光,侧过脸。

石晋楼拉开两个椅子,牵着林岁岁坐了过去:“我不知道这一段。”

林岁岁乖乖坐好,笑了一下:“终于也有你不知道的事了?”

石晋楼也笑,一边认真聆听,一边给林岁岁摆好餐具。

“我的父亲死了之后,母亲就开始肆无忌惮地找男人,这些当然没什么问题。我觉得丈夫死了,妻子再找男人是很正常的事,都二十一世纪了,我们又不是古人,早就不封建了。”

林岁岁顿了一下,双眸望天,不知道是在回忆,还是在忍眼泪。

“…………她往家里带各种男人,他们看我非常不顺眼,觉得我是个拖油瓶……当然也有个别看我‘很顺眼’的,那些都是变态,我那时候还那么小,他们就对我说一些污丨言丨秽丨语,我被吓坏了。可是我的母亲……她大概认为那是我的错吧,她比以前打我打的更凶了。”

“有一次她和她的一个不知道姓什么的情夫给我打个半死,然后装进了大大的黑色垃圾袋中,那个垃圾袋有这么大——”

林岁岁张开双臂,随意比划了一下。

“我被装在最下面,上面倒满了剩菜馊饭,和他们制造的生活垃圾。那是我们村里最冷的冬天,我只穿着衬衣衬裤——”

林岁岁掉了一滴泪:“我对天发誓我真的看到了黑白无常……”

她抑制住自己的眼泪,冲石晋楼笑了一笑:“但他们终究还是没能带走我,因为在那之前,林先生把我带走了。”

石晋楼皱了皱眉,“……他把你带到哪去了?”

“他把我带回我母亲那了。”林岁岁咬了咬下唇,“他们吵了一架,很凶很凶很凶——”

“……我已经想不起来他们当时吵了些什么,总之他们吵完,林先生就离开了,我躲在小屋里不敢出去……如果我出去,这一次她肯定会打死我……她站在外面骂我,骂我父亲,骂林先生,骂很多很多的人,再后来,她就没有声音了。”

林岁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在那个房间里躲了两天两夜,直到我听到外面有汽车的声音,我知道那肯定是林先生来了——那时候的我只见过他一个会开汽车的人。”

“我打开门跑出去,果然是林先生。”林岁岁看向石晋楼,然后又低下头,“可是我的母亲……她‘走’了。”

石晋楼当然知道此“走”非字面意义上的“走”。

“所以莹莹才会一直说我是扫把星吧,毕竟当时的我挺晦气的,死了父亲,又死了母亲。”林岁岁叹了口气:“母亲‘走’了之后,林先生为她举办了一场盛大的葬礼,她在我们村名声不算太好,但她走的时候最风光……”

“所以……”石晋楼进行陈案结词,“是林先生把你从以前的火坑里解救出去,回头又将你推进了另一个崭新的地狱?”

林岁岁不满地看了石晋楼一眼:“地狱这个词用的有点过——如果没有林家,没有林先生,我就会死在八岁的冬天,你没有机会见到现在的我。”

“林家不喜欢我,那是林家的事;林家把我当棋子卖了,那也是林家的事。至少这么多年来,他们虽然没有厚待我,但也没有虐待我啊,能给我一口饭,能把我养到这么大,让我读书、读大学,我已经很感激了……”

石晋楼神色复杂地看着林岁岁。

看来,很多事情她还是被蒙在鼓里的。

这个时候,林岁岁突然站了起来,她满脸惊讶:“哇,师傅,是你——”

一位身穿厨师服、头戴厨师帽的中年男人从后面走了过来,手上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摆满了厨师刀具。

他站定在餐桌的另一边:“石先生,林小姐——”

林岁岁坐了回去,刚才的阴霾一扫而去,她看着石晋楼,兴奋地说:“是我们第一次吃饭那个餐厅的师傅!”

“…………”石晋楼不动声色地清了下嗓,凑到林岁岁的耳边低声纠正,“……是第一次约会。”

林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