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你这姑娘,都已经成了亲还这般嘴毒。”张三扭头看阿井,“管管你娘子。”
阿井恍若未闻,只将怀中的小满抱得更紧。
张三啧啧,向陶蓁竖起大拇指,“你这夫君寻的好,随时准备着同你尿进一个壶里。”
这俚语说的难听,陶蓁不禁又板了脸,“你到处去打听打听,哪家的姑娘成亲当晚就要洗手做羹汤?方才那蚕茧和青蛙你还吃得少?”
张三这才嘿嘿一笑,同她说明来意:“李大哥让我转告你,你家地被卖之事,让你莫担心。今日李大人的关注点在假银票上,暂时顾不得你们陶家的家务事。明儿一早你还来肖家寻李大哥,他帮你拿主意。”
“大人们今夜不离开?”
“李大哥说,还会再住一日。”
陶蓁略略放了心,不禁疑惑:“李大哥是谁?”
“是管着衙门内务的李管事啊。”
“你们何时关系好到称兄道弟了?”
“这你别管,你只需记得,他这回可是在你的亲事上出了大力的,以后发达了得谢他。”
陶蓁心想,自己这一回欠下的人情岂止李管事一人。整个村都于她有恩,也不知何时才能把人情还完。
她向他努努下巴,问:“你的腿如何?伤得可严重?”
张三拍拍大腿,登时疼的呲牙咧嘴,又逞强道:“这点伤算什么,等明日再吃几碗玉面,痊愈不成问题。”
陶蓁点点头,“若真的挺不住,我便送你去看村医……”
张三坏笑,“便是疼死,今夜也不能再妨碍你啊,所谓春宵一刻值……”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陶蓁重重啐了一声,愤愤离去。
乡村的夜色晴朗极了,天上是陷落在浩瀚星河的圆月,地上是沿着乡村小路一直延伸的红灯笼,显出几分花好月圆的气氛来。
陶蓁先往村口去了一趟。
五棵百年柳树旁,属于自家的那二亩地上长着大房的谷子,谷穗沉沉低垂,还未收割。
夜风拂来,谷子便随风摆动。
过去三年,这两亩地都借由大房在种,她原本以为王氏进了监牢,他们受制于她这位证人兼苦主,不说做小伏低求放过,最起码会安安分分不害人。未成想却遭遇了疯狂的反扑。
堂姐联合官媒险些置她于险境,大伯又将地都卖了。
这两亩地,是原身父母在过世之前对儿女幸福生活的最后念想,怎能折在她的手中。
不知明日那位府尹大人可会出面做主?
她在心里暗暗打算,无论如何,她一定要将地拿回来。
远处孩童们在追逐嬉戏,路边灯笼的映照下,能看到村民们三五成群,还在凑这场喜事的热闹。
陶蓁与阿井经过时,便收获了起哄声无数:
“哟,一对新人怎地未在洞房,竟在外晃悠?”
“陶姑娘莫怕,你念书多,定然什么都知道。还要多教教你家男人……”
“陶阿井,加油努力,三年抱俩,我等年年来吃满月酒。”
庄户人家讲求现实,玩笑也开的直白。
陶蓁颔首回应,阿井也跟着点头,对这些祝福全然笑纳。
身后还有小屁孩们结对跟随,一路嘻嘻哈哈到了陶家门前还不算,竟还想进去听墙角。
这回陶蓁却不依,强硬的掩了院门,从阿井怀中接过小满,一路送进了新房的炕上。
待解去小满的衣裳,给他擦了手脚,小屁孩嘟囔几声重又睡去后,陶蓁终于舒了口气。
一转首,阿井已坐在了炕上。
新房略略做了布置,只是用最廉价的红纸剪了窗花与红双喜。
窗花贴在窗纸上。
双喜贴在炕紧挨着的那面墙上。
阿井正好坐在双喜下,发髻整齐、衣衫合体,是他形象最最好的一刻。
他不说话的时候,常常抿着嘴,显出些许孩童般的固执。
这种固执在遇上她时能随时消融,他过分清俊而显得清冷的面容也瞬间就柔和。
此时房中被红纸烘托的喜气氤氲,阿井坐在那里,看着陶蓁的眸光中藏着星火点点,还下意识的拍拍他身边的被单,像是一个正常男子在呼唤他的娇妻过去坐在他身畔。
陶蓁后退一步,坐去门边的木椅上。
“今日这亲事成的仓促,有些话,我要同你说。”她道。
他便抿着嘴唇,做好了听训的模样。
“人面前我们是夫妻,人背后我们是主仆——此乃第一点。
第二,纵然在人前是夫妻,可夫妻也讲究个相敬如宾。知道什么叫相敬如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