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齐国, 寂静五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人民安居乐业。
这年秋,烟雨蒙蒙,细雨如丝, 江南的长街上人来人往, 步履匆匆,唯有街中心一对佳人, 共打一把伞,素衣若雪,执手缓缓走在青石板上。
女子歪头,过腰长发去瀑布般倾泻而下, 脸蛋儿粉扑扑的,她嘟嘴对持伞的男子道:“苍蝇再小也是肉, 那好歹也是个包袱,里面还有不少盘缠, 你今晨就不该拉我,东西是在客栈丢的, 跟那掌柜的肯定脱不了干系。”
男子似乎笑了一下,勾头靠近她低声道,“我们赶时间,那点细软, 皇帝陛下当真放不下吗?”
“唉,”萧静好叹气,“那好吧,这次听你的, 不过下次你一定要听我的。”
“好。”
褚北伸手把人往怀里勾,连拉带拽带着她出了街心。
良久后风中传出阵阵远去的对话。
“你每次都说好,可关键时候你还是不听我的。”
“那得看是什么事。”
“什么事?”
“……你说呢?”
“啧啧,师父这两年,越发老奸巨猾了。”
“爱徒也不差。”
“……你让我一下可以不?”
“好。”
“那我重新说,师父这两年,越来越老奸巨猾了。”
“可你还是很喜欢。”
“………”
.
这场出游两人计划了整整三年,路琼之成亲时他们就决定要用游历的方式来办婚礼,结果因为孩子太小,都舍不得说走就走,这一拖,便拖到了兄妹两人四岁才抽出身完成他们的游历梦,同时也是微服私访。
可毕竟是有孩子的人,实在不能跟以前比。没机会出门时萧静好日日夜夜幻想而辗转反侧睡不着,这下有机会出门了,才离开健康没多远,她就因想孩子而打起了退堂鼓。
还是褚北左哄右骗,才将她拐到江南,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的日子才过了两天,这两天他们几乎都待在客栈,具体做了些什么……别人也不敢问,也不敢说。
眼见着皇帝陛下又开始思念起自己的崽崽来,褚北连包丢了不想找,拉着她一路南下。
等萧静好反应过来时,她人已经在巨轮上了,那是直通南方的一条运河,上面船只纵横交错,商旅络绎不绝,甚至繁荣。
她又一次意识到,又被这只大灰狼骗了!
就拿前两日在江南小镇来说,明明说好要看花看雨看景,结果他哪儿都不准她去,而且……每天就躺被窝里,连衣裳都不准她穿,简直羞死人了。
如此想来,她无奈地望着身旁俊俏如玉的师父,声声叹息,男人的话,都是骗人的鬼。古往今来,从不例外。
千算万算,她没算到自己会晕船!宽广的河面上,她开先还在感慨一副幅员辽阔的景象,不虚此行,不虚此行。哪知船将离岸没多久,她就觉头晕脑胀,胃里翻江倒海,难受得要死。
可一想到其实这些年褚北为了国家为了她为了孩子们,日夜操劳呕心沥血几乎没放松时刻,这次好不容易出来,看得出他十分狂躁和高兴,不想他因为自己而改变行程,所以萧静好愣是咬牙忍了下来!
直到进船进入深水区后,她再也忍不住,捂着胸口“哇”一口喷进了河里。
褚北脸色骤然一变,边为她锤背边问,“晕船?”
她又很丢脸地吐了一阵,才如负释重顺着栏杆蹲去地上,可怜巴巴“嗯”了一声。
褚凌寒扭头看了看来时路,目光所及都是水,回去自然不可能,他只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无奈只得掏出方巾给她擦嘴,弯腰把人抱着就往船舱走,冷冷道:“为什么不早说。”
她把脸贴在他热乎乎的胸膛上,半真半假道:“我哪里知道自己晕船,当年在孤山做交换僧,一个人泛舟江上,风里来雨里去的,也没见晕……”
这个时候船舱里空空荡荡的,去往包间的路上,萧静好说着说着,一下子戛然而止,抬眸去看褚凌寒,而他也直勾勾正望着自己。
半响后她才吞吞吐吐脸红心跳道:“师父,我,我不会有了吧?”
褚北边顿了顿,抱着她走进房间,又轻轻放去床上,一向思维敏捷的人这下也变得木讷起来,良久才道:“睡着别动,我去找大夫来看看。”
他们定的是靠里面最大的包间,四面通风,宽敞明亮,非常适合夫妻两人独自出行!
萧静好眨巴眨巴着眼睛,一颗心恍恍惚惚。倒也不是担忧自己的安全问题,因为一路都有暗卫随行。她只是在想,不会这么巧吧?若满琦知道她肚子里揣着人还敢往外面跑,只怕是又要唠叨半天了。
若真有了,这几天他们那般大动作,那般频繁,不会真出什么事吧?
正胡思乱想着,郎中便被领了进来,半百年岁,胡子花白,他用红线给她诊完脉,问道:“娘子近来可曾吃过什么不该吃的?”
萧静好轻轻“啊”了一声,想了想了才说:“什么是不该吃的,酸的辣的我都行,所以没有忌口的。”
郎中愣了愣,笑道:“小娘子是觉得自己可能有身孕了是吗?”
她望了眼目光灼灼的夫君,一颗心扑通狂跳,“不,不是吗?”
那厢肯定道:“不是,你只是吃坏东西,外加晕船,这几天多喝点热水,待习惯了这船的速度,就没什么事了。”
“咳……那个”萧静好有些难为情,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褚北接话道:“有劳大夫开点药。”
“额,”那郎中本想说这点小事何需吃药,但看郎君护妻心切,也不好拒绝,只道:“好说,好说。”
“不用吃药……我……”萧静好本想说不必小题大做,却在对上那双寒冷的眼时,识相地用嘴做了个封嘴的动作。
想不到啊,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她堂堂一国之君,却还是不能从师徒这层身份里抽出身来,他一这样,他就怕,太没天理了。
郎中见两人气氛微妙,原本以为是郎情妾意,这下又读出来点别的意思,领临走时他左思右想,劝道:“郎君,这生养之事不能操之过急,娘子还年轻,有的是机会,你也别怨她。
老朽遇到过好多这种情况,男方怪女方,结果你猜怎么着?最终这问题出在男方的身上。”
他说到这里还用手挡着脸,刻意压低了声音:“要不我给你开点药,如果有问题,保证你能重振雄风,如果没问题,就当延年益寿,而且还能让郎君你更持久,三年抱两完全没题。”
“………”
褚凌寒用尽毕生涵养,才没把人扔出去喂鱼,哪儿江湖骗子。
萧静好憋得脸抽筋,只得按着小腹偷笑,直到房中只剩他二人,她才“哈哈哈”地笑得歪去倒来,“师父,没想到啊,你也有这一天。”
他步步走近,在床边坐下,意味深长看了她一眼,说道:“看来,我还是找郎中开点药吧。”
“为什么?你又没病。”她收敛笑容一本正经道。
男人大手摸着她的脸,有意无意地摩擦着,嘴角闪过一抹不明所以的笑,“你没听见吗?郎中说,若没问题,可以更持久,三年抱两完全没问题。”
“不要,不要去。”这话听得她心头一颤,真怕他去开药,忙翘身将人紧紧搂住,凑近他耳畔轻轻说道:
“师父,适可而止行吗?你要是再吃药,徒儿我这条小命可就真的没了,我一揉就碎的。”
她湿润香甜的气息在耳畔经久不消,褚北一颗心如潮水过滩,乱做一团,侧头轻轻咬着她娇艳欲滴的红唇,半天才无奈一句:“小妖精。”
他又怎么不知,她是知道他现在不会对她做什么,才敢如此毫无底线地撩拨。褚北踹着满腔燥热无处发泄,只得霸道地吻着她,叫她没有半点喘息的机会。
萧静好满脸通红,被他像裹个蚕蛹似的重新按回床上躺着,听他沉声问道:“大夫说,你乱吃东西,可这两日我们都是一起用的餐,你何时乱吃的?”
这个问题,这个问题,她一顿猛咳,含糊不清道:“那天夜里。”
“哪天夜里?”他步步紧逼。
实在唐塞不过,她索性理直气壮哼了一声,“就是前天夜里啊,师父你挥洒汗水淋漓尽致后睡着了,我趁机吃了几串西域羊肉串,多放了丢丢辣椒,然后就这样了。你又不准我吃,我还不能偷偷吃不成?”
“你……”
师父分分钟被她气得额头冒青烟,他竟忘了,她哪里是朝堂上那位威风凛凛霸气侧漏的女帝,这么多年,她在自己面前永远是这副泼皮无赖模样。
真是好气又好笑,褚凌寒耐心道:“我不是不让你吃,是那些东西不干净,吃坏身子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