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相惜

萧静好若有所思着,忽然问路琼之,“国师让你查他们的动向,可有做出什么安排?”

路琼之显然没料到此事她已知,还有点尴尬,忐忑道:“他知道皇上派人介入后,便没再查了,也没做任何示意,他相信陛下的判断。”

她懂他用意,这是在避嫌,避免被人说越权。

到底,前世她死后,他又经历了什么,以至于他要这般小心翼翼。萧静好默默想着,心说我怎么会怪你越权呢?如果可以,连这皇位都想让给你,我落得一身轻松,自由又逍遥。

这时一直没出过的声的老王爷用他沧桑又沉着的口吻说道:“如今的南齐经济初步恢复,不是打不起,而是耗不起。柔然便是算准了这点,才敢如此嚣张,此仗,我方要么不打,若打,就要打得他再不敢来犯!”

“再不敢来犯……”静帝呢喃着这话,陷入深深地沉思,战争,是她永远也不想看到的,但如果有人图谋不轨,一直挑衅,她作为南齐国主,绝不可能示弱:

“打!”萧静好抬眸与众卿对视,咬牙道:“但不能在我南齐国土上打。”

“远程作战?粮草供给是问题,而且,皇上想派谁去打?”路琼之插话道。

她望着摇曳的烛火,嘴里说着:“张继挂帅,与戍守雍州的百里烨里应外合!”

手上的笔却在宣纸上写了另外两个名字,众人一看,颇觉惊讶,只有南平王面不改色,淡淡一句:“理应如此!”

这一夜,狂风怒号,萧静好彻夜未眠。

她不知道,命运又会再如何安排,她只知道,欲戴其冠必承其重!她将要背负的,要承受的,是以前那个无忧无虑少女的千万倍!如果必有一战,如果必有一伤,那么她宁愿这场仗是发生在别国领土上,而不是自己国家,不是自己的子民,这是每个人都有的私心,她也不例外。

翌日,柔然史臣被控制在了国师府,重兵看守,插翅难飞,郁久湘湘大吼道: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贵国做法未免太让人心寒。”

湛寂没背着那群人负手而立,悠悠然转身,脸上有笑意,可那笑意竟比深秋的月亮还要冷上十分。他挥手,撤走了把守的护卫,自己也准备出庭院。

异国公主眼中带泪,追上去,说道:“我喜欢你。”

他回眸,眼中冷意不减,“何为喜欢?”

这头支支吾吾,答不出个所以然,“喜欢就是喜欢,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他再无停顿,阔步走出国师府。

心里念道:喜欢是想和她一起早春踏春,盛夏赏荷,浅秋观月,深冬寻梅,想和她做任何事情,不厌倦却欢乐,不平凡却平淡。

这还是那时萧静好告诉他的。

他人走后许久,郁久湘湘才收起眼泪,那双盈盈一水的眼睛陡然一转,竟如蛇蝎般厉辣!嘴中不停说着她们本民族的语言,其中一人只顾点头,随后用血在白布上写了什么,一只雄鹰悄无声息自九天翱翔而下,带走了那张布条!

他们不知道的是,国师并未走远,雄鹰飞出来的第一时间,便被他如风般的幻影捏住,落地时路琼之凑了过来,问道:“写了什么?”

湛寂展开,白色的布条上红色的血,如画符一般,他说:“是鲜卑文,意思是,我方已有准备,派张继和百里烨出征。”

“这字丑成这样,也就只有你认得。”顿了顿,路琼之哂笑道,“别怪我没提醒你,礼部今早进言,要在全国给陛下选皇夫,人物画像都拿来了,我私下看了一眼,长得真俊!”

湛寂将那布条原封不动放回去,待手中秃鹰飞出,才冷冷看了他一眼,掀衣离去。

.

“陛下,瞧上了吗?”

礼部的老臣为了南齐将来,可谓鞠躬尽瘁,殚精竭虑数月,才在全国各地寻得这些集样貌和才华于一身的美男子。尤其是战事突起,他们更是焦急,生怕出点什么意外,南齐后继无人。

萧静好走马观花式礼貌性地看了一遍,本想一口回绝,却在瞥见门外那抹熟悉的身影时,话风一转,说道:“那,那就看一眼吧。”

门外那人听罢,捏紧的拳头发出蹭蹭的响声。

不多时十来人立队从门边走了进来,只是一眼,她就假意捂嘴,实则是去掐自己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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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很标准,标准得像用圆圈挑出来的鸡蛋一样,个个肤白貌美,长发飘飘,身强体壮,甚至还妩媚妖娆。

“陛下!”

十来人纷纷跪在地,礼貌恭敬又顺从。

挨个自我介绍过后,她一个没记住,心虚地抬起眼,对上的是师父在门外不明所以的眼神,萧静好眉眼一抽,竟有种做贼心虚的错觉。

期间好几个男子还含情脉脉地看着她,那表情,那神态……萧静好连连别过脸,手掌向内手背向外挥了挥,“下去吧,此事不必再议,朕自有打算。”

老臣劝阻数次无果,只得叹气离去。

待人走完,她再去寻那抹身影,人不知何时已经不在了。

“朕这后面的话他不会没听见吧?”她问秘书丞。

上官芮:“好像是的,国师提前走了。”

“……”

玩大了。

.

整整一天,她坐如针毡,同大臣们在仪式房谈论事情也是心不在焉,本质是想捉弄他一下,最后却把自己弄得魂不守舍。

夜深了才回到寝宫,风把烛火吹得忽明忽暗,萧静好在空旷的大殿中央站了片刻,正打算去国师府找他,谁曾想大门“砰”一声被人推开,一连扇灭了好几盏灯!

守门的宫女没拦住,大喊道:“国师,国师留步,陛下寝宫,您不能进去……”

从未见他如此急迫过,她先是一愣,而后抬手示意侍女们出去,大门再一次被关上,周遭静得连根羽毛掉在地上都能听到。

“师父。”她垂眸不敢看他。

湛寂走近,“你明知那公主是在挑拨你我之间的关系,为何还要信?”

她退后两步,嘟囔道:“那你明知我是看你在场才故意召见那些人的,为何也要信?”

“你,”湛寂上前,轻轻抬起她下巴,纹丝不动地望着她。

那眼神颇具杀伤力,萧静好有些招架不住,从他手里挣脱,转身自几案的果然里拿了根糖递过去,眼底泛笑,“师父酸的吃多了,吃根糖调节一二。”

好一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看了眼那糖,眼神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见他不语,萧静好在作死的边缘来回蹦跶,冒死说道:“那些人长得还满不错的,只可惜……”

“满不错?”

他静默的眼中血丝遍布,步步紧逼,直到将人逼至角落,才沙哑一句:“过去这么多年,我对你的好都喂狗了么?”

过去这么多年我对你的好都喂狗了么?

这绝对是他对她说过最重的话,似六月的飞雪。

萧静好打了个冷战,急急后退,看着他生气的脸颊和灼伤的眼睛,小心翼翼伸出手顺着他胸膛,语无伦次道:“圣僧,凝神,静气,凝神,静气。”

湛寂的眼里直接能喷火!

这还是他从前告诫她的话,她觉得很不公平,为何他对她说就有用,她对他说就无用?

天知道他有多生气,一把握住她纤细的手,急促的喘气声在她头顶此起彼伏,目光亦如野火烧不尽般烧了下去,一路劈进她眼底。

她先前还浑身发热,又忽而转冷,后勃颈彻骨冰凉,还没来得及认输投降,脚已腾空,直接被抱去了床上。

红帐轻纱,高床细软,他狠狠压了下来,把头埋进她颈窝里,却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他灼伤般的气息烧尽她每一寸肌肤,感受到他的隐忍和克制,萧静好抱他的力道更紧了些,也窝在他颈窝里喃喃道:

“我没有不信你,我当时已经意识到这是淳离的宫心计,我信你的!”

湛寂听罢,抱着她一连打几个滚,动作剧烈,木床随之发出尴尬的咯吱响。

直到把人控制在最角落,他才翻身平躺着,如负释重般长长叹了口气,斜眼看她,“老了,皮不过你。”

她噗嗤一笑,半翘起身,“如此,你还醋吗?”

湛寂:“……”

果然,苍天饶过谁,风水轮流转。

“都收拾好了吗?”萧静好眼眶忽然变红,酝酿了许久,才又问,“你跟路琼之,准备何时启程?”

他侧过身,孤傲的眼里满目柔情,声音轻如春风,“后半夜。”

她眼角变得潮润,心房似是裂开了条缝,欲言又止无数次,才颤抖着唇角说道:“你是传道授教的圣僧,我却让你挂帅北征,我有愧,但我别无他法。”

“覆巢之下无完卵,家国有难,我岂有袖手旁观之理?”他目光灼灼道,“僧也好,常人也罢,能保家卫国,是我毕生荣耀,即便你这次不点将,我也会请战!”

他一番话震得她心潮澎湃。

国家有难,谁又有袖手旁观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