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寂从上到下扫视着静帝,确定她相安无事后,才稍稍松了口气。
他又怎会不知她这么做的目的,什么南平王设宴邀请她,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哪个臣子会狂妄到请皇帝上门赴宴?这次的邀约,显然是她自己安排的。
只消一眼,萧静好就知道他不高兴。
很多人都是度别人容易,度自己却很难,哪怕佛法无边的圣僧亦如此。她思量了好久,才下定决心擅作主张来这王府,想借此机会,让他解脱出来,不求他非要原谅谁,但至少,别让他自己这么煎熬。
“国师,好巧。”萧静好欲盖弥彰打着招呼。
湛寂错开她灼亮的眼,垂眸淡淡一句:“陛下,该回宫了。”
她没接话,余光里是老王爷悲痛的神情,可很快就被愤怒替代。
他二人隔阂已久,且很多年前就断绝了父子关系,褚庄也曾叱咤风云,也曾呼风唤雨,骨子里的刚硬,让他受不得半点不待见,且这个人是他的亲生儿子,更是受不了这种漠视。
他一甩衣袖,怒道:“圣僧架子好大,本王允你进府了么?陛下是去是留,且是你这个做臣子的能管的?”
湛寂并未接话,只是飘了抹眼神过去,一脸的严肃。
萧静好光站在边上,就被这两人散出的冷气冻得四肢冰凉。
她假意咳了两声,起唇道:“爱卿既然都来了,不如随朕吃完饭再走?”
他重新抬眸望着眼前这个几个时辰前还在同自己耳鬓厮磨的女人,喉结上下动了动,沉默,良久才沙哑一句:“臣听陛下吩咐。”
褚庄见他如此勉强,本想回怼,可见皇上有意撮合,只得把气话咽了回去。
见两人终于歇火,萧静好暗自在心中窃喜,然而这顿饭吃得并不愉快!
三人坐在诺大的客厅里,面对瞒桌的菜肴,湛寂连筷子都不动一下!
这导致老王爷再顾不住皇帝的面子,当场发起了飙,“你知不知道后厨为了做你爱吃的,几乎跑遍了整个健康,挨家挨户寻反季节的菜?你摆这幅臭脸给谁看,如今你位高权重,只怕是瞧不起我南平王府的饭菜了。”
“人心最为善变,你不是最清楚的么?”
湛寂一语双关,不说则已,一说就把褚庄气得猛咳。
若不是考虑皇上还在,他只怕会一个凳子给湛寂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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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静好内心“嘶——”一声响,有些后悔今日的草率。她知道他们不和,没想到竟僵到如此境地!
湛寂虽闷不吭声可傻子都看得出他在抵制,老王爷又是个口是心非的人,不骂不痛快,不管什么话,都要一吐为快,这疙瘩如何解得了?
挑战失败,无奈她只得说自己要回宫,这才结束了这场跃跃欲试的战火硝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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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黄昏,霞光万丈,秋风送爽。
湛寂一路互送,规规矩矩,话少得可怜。
他这幅毕恭毕敬的模样,如刺刀一样,刺在了萧静好的心上。
直至把人送到御书房前,他才说:“今日若无什么大事,你早点歇息。”
已近傍晚,她望着他如秋水般萧瑟的脸,目光炯炯道:“你怪我?”
湛寂应上她炽热的双眼,摇头道:“没有。”
萧静好吸了口冷风,想了想才说:“你从内心深处过不了那个坎,又怎么会真正释怀,我身为你仇人的女儿,是不是,也让你很纠结?”
他听罢,嘴角闪过一抹难以言喻但绝对不是高兴的笑,“我从未把你跟那件事联系到一起过!”
顿了顿,湛寂继续说:“别人对我母亲做什么,或因为利,或为权,或为嫉妒,这都是不可避免的外界因素。可我父亲,是背叛!最亲近之人的背叛,是他亲手将母亲送上了断头台。”
不论是理论还是实践,他比她高出不知道多少倍,所以她想靠言语说服他,几乎是件不可能的事。
而萧静好也明白,恰是越亲的人,犯的错越不容易被原谅,每每一想到,只怕谁都忍不住声声问:
他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你怎么忍心那样对她?人都要临盆了你还去勾三搭四,当时如果你守在她身边,悲剧就不会发生!
也许就是这样的质问,在他心里生根发芽,长此以来,成了拦在他们父子间的一道铜墙铁壁。
今日用特权将两人聚在一起,也没起到任何实质性作用。事实证明,这样的仇恨旁人说再多都没有用!未经他人苦,不要盲目劝人家。
如此一想,萧静好认真道:“抱歉,以后我不会擅自主张了。”
湛寂微微偏头,将她委屈的模样尽收眼底,心中亦是五味杂陈。
他又怎不知她这么做都是为了自己,更不曾有责怪她的意思。他从始至终脑的都是自己,重活一世,度过很多人,却独独过不了自己这关。
“再给我些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