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佛

这湛寂俗姓褚,名北,字凌寒,家中乃是南齐一等一的世家大族。萧静好自幼长在宫里,以前虽没见过褚凌寒,但对他褚家在朝中的影响力,还是知道一些的。

此人十三岁剃度出家,二十岁受戒,译有经书万卷,功德无量,佛法无边,名扬四海,因此天下信徒众多。

可现下看来,却不知这名声是怎么来的了。

“小气”萧静好心里这样想着,却不小心嘟囔了出来。

她心下一惊,低头自碎发缝隙里偷瞄过去,见湛寂敲木鱼的手微顿,随后又不动声色敲起来,也不知他是不是听到了。

“多有叨扰!”没理由死乞白赖待着,她只得告辞离去。

青石板上翠影遮蔽,却遮不住她弱小而孤清的背影。

“小九,逃出健康城……逃离萧氏皇族……别回头,永远也别让他们找到你!”

萧静好想起临行前母妃绝望的眼神,悲愤的话语,不禁潸然泪下。那座冷冰的皇城于她而言,没什么好感可言,可还有拼命护自己周全的母亲,而今……再也回不去了。

从健康到梁州,异地他乡,古刹庙宇,她孤苦伶仃,前途一片渺茫,如何才能在这乱世求得一隅之地,接下来该去向何处,她不知道。那一刻,孤独感遍布全身,被遗弃的感觉也变得彻彻底底、真真实实。

之前还有个相依为命的侍卫,可惜那侍卫刚把她送到,人就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了,现在就剩她孤身一人,如同长途迁徙而脱离群体的孤鸟,绕树三扎,无枝可依。

她清楚,凭她现在的脚力,走不出多远不是被活活饿死,就会被野兽当做美味果腹。

以为到了这珈蓝圣地就会有一丝希望-->>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没想到还是被拒之门外,况且她刚才还顶撞了湛寂,他怕是不会再同意了。

被人拒绝的滋味,一点也不好受。她固执着没有回头,眼泪吧嗒吧嗒掉在青石板上,在寂静的禅院里发出清脆的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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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想的,他有慧根,只消稍作提点,他日定能有所成就。”

她没走远,听见湛空帮自己求情,禁不住停步,以为事情有转机,不曾想却听湛寂一句:“伶牙俐齿、照本宣科的慧根?”

萧静好:“……”

世间怎会有这种说话带刺的和尚?真是孤陋寡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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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湛寂的紫柏禅院走到暂时居住的禅房时,已近傍晚。肚子一直叫个不停,早些时候匆匆用过一些斋饭,现在早也饿得前胸贴后背。

寺中有严格的用斋时间,过了时辰就不能再进食,所以再饿也得忍住。

刚要进屋,便见三两个僧人不急不慢走过来,像在交谈什么。

待人走近,只听一人道:“再过几天便是新人进山的日子,今日下山采办,梁州城好不热闹,就是忽然拥入许多官兵,好像在抓什么人。”

“是啊,城门紧闭,凡过路者,都会被盘查。如今正逢乱世,只求不要再出什么大事才好,阿弥陀佛!”一僧人单手立掌,很是感慨。

萧静好听罢,眼里闪过一丝慌乱,闪身躲进角落里。

又听一人说:“我看见官兵手里拿的画像,是个女施主,看样子十来岁左右。

“这世道真真是可笑,一个小女娃而已,竟被这般穷追不舍,也不知究竟犯了何罪?”

………

直到那几人走远,她都没从恐惧中回过神。她现在退无可退,天大地大当真是没有容身之处了。

夜晚,她蜷缩在床上,想起出宫前的情景,那夜的天空漆黑一片,路琼之把她从十几米高的柱子上救下来,派人连夜把奄奄一息的她出了宫。

萧静好用尽全身力气睁开眼,看到城墙上那抹孤寂的影子,在默默为她送行。黑夜再黑,她也知道那是她的母亲,一个夹缝中求生存,苟延残喘活着只为让她平安长大的女人……

想到这里,她心上一疼,只得强迫自己停止思念。

路琼之是当今南齐的右相,年幼时与未出家的湛寂也就是褚凌寒是挚友。

萧静好没想到的是,路大人叫她持信物前来,竟是交给这样一个油盐不进的人,连续几天,湛寂对她的态度始终是冷眼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