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如何?”徐承祯面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不知是谁杀了承煊师叔,还将承煊师叔的尸身丢在山门外……”
那弟子话还没说完,便见徐承祯和肖承祐当即就大步冲了进去。
澜灵素也是惊得目瞪口呆,虽说生死之事很常见,可不管是在阴月岛还是在清雩山,她从没经历过身边的人遇难……
一时间,心情十分沉重。
她怔愣了好一会儿,才问那弟子道:“这位师兄,可是看清楚了么?当真是承煊师叔?”
那弟子悲痛地点点头:“是几位洒扫的师弟发现的,这会子已经抬进来了,承福师叔已经瞧过了,确实是承煊师叔……”
“可见到是什么人丢的吗?”她忍不住又问。
“不知道,半个时辰前值扫时还没见,不知是什么人干的。”
“……”
就在自家山门之外,居然都没人瞧见,还是说丢尸的人修为了得?
这会子,澜灵素心里一片冰凉。
想起之前肖承祐差点没命,只怕那位承煊师兄也遇到了相似的情况吧,还有那朵玉雕的梨花,这要是魔修妖人故意栽赃嫁祸给玉露宫可怎么好?
杀了人还故意丢到人家家门口挑衅,这分明就是想搞事的。
好容易才平缓下来,这一下天权和玉露宫的矛盾又激化了。
不成,她得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回头好告诉娘亲有个防备,不能被动陷入别人的阴谋里。
澜灵素也快步走入门中,远远就看一群外门弟子围着一副架板,那上面果然躺着一人,身上的白袍血色斑斓。
而涵虚真人此刻也正带着人从大殿出来。
澜灵素挤进人群中,探头去看那躺着的人,只见那人的伤口在腿,深可见骨,衣衫上的血迹已变成了深褐色,看起来应该是中毒而亡的。
可他尸身并未见腐败,面目依稀如生,显然是之前所修的真力还未散尽的缘故。
正想着,就听涵虚真人说道:“伤口齐整,内深外浅,确是环刃所致。”
“可这等皮外伤又不是要害处,怎会致命?莫非……”
只见涵虚真人手抚在尸身胸口处,指尖微抬,平平地向上推,那尸身喉间一阵蠕动,跟着张开嘴来,其中竟含了颗玉白的药丸。
“他伤后已服了月华三清丹,即便中了奇毒也能暂时压制,性命定然无碍,现在看来也不像中毒的样子……究竟为何会这样?”
他说到这里,已似是在沉吟自语。
澜灵素:“???”
明明是中毒啊,怎么就不像中毒的样子?
正满心疑惑时,就听曹承福插话道:“难不成魔修妖人使了什么邪法,叫承煊师弟猝不及防?”
“不对,应该就是中毒。”
这时,就看肖承祐按着手上的肩膀走上前,对涵虚真人行礼道:“真人,弟子先前也追杀过一位魔修妖人,是使双环的,他环上淬了毒,幸而弟子遇到了灵素师妹,才侥幸逃过一劫……”
话音刚落,所有人的目光便都齐刷刷地落在了澜灵素身上。
咦,小师妹不是被白毛妖怪抓走了吗?怎么忽然就出现了?
大家这才后知后觉的面露震惊。
澜灵素:“!!!”
“灵素,可是这样?”涵虚真人神情平和。
她深吸一口气,点点头,说道:“回真人,是的,我先前和承祯师叔走散了,然后就以命剑引路,谁知就撞见了承祐师兄和魔修,那魔修抓我要挟师兄,师兄为救我,不慎被那魔修砍了一刀,当时情况危急,我也没法子弄清楚是什么毒,只能死马当活马医,碰一碰运气,就给师兄吃了一颗九转还魂丹。”
涵虚真人捋须道:“那还魂丹可还有么?”
说起这个,澜灵素就伤心了。
最后一颗啊,没有了。
她摇摇头:“没了,我就两颗,先前承祯师叔重伤,我给了一颗,最后一颗给承祐师兄吃了。”
“灵素,你当日被妖带走,大家都瞧见了,你……是如何脱困的?”
忽然间又有一人开了口,澜灵素皱眉,正想看看这有点诛心的话是谁说的,谁料竟然是长宁真人。
“回真人话,多亏了承祯师叔拼死相救。”总不能还会怀疑徐承祯吧?
“哦?”长宁真人打量她两眼,并未再继续盘问,而是转向涵虚真人,说道,“师兄,此事不然等代掌门来了再议。”
话音刚落,就听半空里广成真人的声音传来:“要议何事?”
代掌门就是不一般,还御剑过来的,说个话也要显摆一下修为,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厉害似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与妙清师父一处久了,还是上次那个去经楼看书的奖励,澜灵素下意识里也总想吐槽天宗和代掌门广成真人。
见代掌门来了,曹承福他们神色都是一凛,慌忙都跪了下来,口呼“拜见广成真人”。
徐承祯和肖承祐也躬身行了礼,澜灵素也跟着行了一礼。
“师兄,承祯和灵素回来了,还有承煊他……”
“不必说了。”
广成真人落下地来,并没看徐承祯,而是打量了澜灵素几眼,便走过去,来到涵虚真人身旁,望着那尸身皱眉问:“师兄,你怎么看?”
“内无重伤,真力未散,但……”涵虚真人回头有意无意地压低语声道,“他气海中搅缠着一丝魔气,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却也不足致命。”
“哦?”广成真人也将手搭在尸身脐下探了探,随即点头,“果然不错,这是什么缘故,难道那些魔修已修成了这等境界?”
他说着,忽然五指箕张,向上一提,那尸身也跟着剧烈抖动,腹间慢慢渗出一缕灯捻般粗细,却浓如黑墨般的烟气。
众人惊呼声中,他掌心一翻,将那缕黑烟托起,口中默念法诀,另一手竖起食指和中指慢慢转动。
那黑烟像受了催逼,也跟着慢慢绕转,渐渐聚合成豆粒大小的一团。
广成真人吁口气,收起法诀将它平托在掌心,与涵虚真人相顾一望,脸上都现出惊诧之色。
“师兄……”
他开口刚要说话,黑烟忽然一跳,“嗖”的脱掌而出,直奔澜灵素而去。
澜灵素同其他人一样,也正看得入神,没有半点防备。
呼吸间,那豆大的黑点已挨到眉心近处。
千钧一发之际,只听耳畔风声一卷,一只玉白的手掌贴在她的鼻尖将它拦住。
几乎同时,澜灵素也错身退开两步,祭出伞鞘当在眼前,这才看清那人黑发昂然,纤尘不染的白袍,不是徐承祯是谁。
其他弟子在一片惊噫声中纷纷也散到旁边。
涵虚真人看了看她,诧异间微露嘉许,似是没料到这小丫头竟有这等临敌应变的反应,果然妙清师妹没白教导。
倒是广成真人望着徐承祯,喊了一声:“承祯。”
徐承祯会意,屏息调气,掌心真气流转,手上加力一送,将那点黑烟推了回去。
那边广成真人也早将真力凝聚在掌心,顺势推出,两股劲风对面一碰,立时将那点黑烟前后夹挤住,颤颤地悬在半空中抖动不止,却逃脱不得。
“……”
澜灵素瞧得一愣一愣的,心道这广成真人还真爱显摆,明明这魔气是人家涵虚真人逼出来的。
两人都是神色沉肃,旁观的低辈弟子从没见过内门中的前辈师祖这副样子,竟好像临敌对阵,一个个也都面色严峻,不敢出声。
不过承祯师叔当真好厉害啊!
眼看那点黑烟被真力碾挤,很快扭曲变了形,外围开始化作淡淡的灰色,纤丝万缕,慢慢散逸,中间的内核越来越小,须臾只剩下半粒米似的一点。
广成真人与徐承祯又换个眼色,另一手各自曲指轻弹,两道剑气同时迸出,刺向真力对撞处。
只听“嘭”的炸响,众人都觉脚下一震,耳畔嗡嗡不止。
再看时,两人已撤手收力,那黑气也消失得无隐无踪了。
广成真人叹道:“这魔气虽然霸道,但似乎并不要命,到底是什么来头?”言罢,锁眉沉吟。
旁边的涵虚真人转眸思索,随即轻叹着摇了摇头,又朝澜灵素和徐承祯看了一眼,却没言语。
澜灵素自己也暗自不解,魔气是哪里来的?
难道是魔族人?
她忍不住挨近徐承祯,压低了声音道:“师叔,你怎么看的?”
徐承祯摇摇头,并没有说话,不是不知道,而是不能说。
澜灵素并不知他心中所想,只觉得连徐承祯都不清楚的话,这问题就大了,只怕玉露宫回头得有大麻烦。
就在她心中担忧时,就听长宁真人朗声说道:“涵虚师兄,广成师兄,我觉得承煊一事必定与魔族有关,自天荒秘境外琴魔碧楼出现之后,连妖族也踏入我凤麟洲了,如今这般挑衅,只怕是想先对付我天权。”
说着,长宁真人忽然话音一顿,将目光转向徐承祯和澜灵素这边,问道:“承祯,当日你的命剑怎么在竹林里碎了?”
澜灵素:“!!!”
完蛋了……
这么把这事儿给忘记了啊,这可怎么好?
天权弟子都是与命剑相系的,剑亡人亡。
她眼含担忧地看向徐承祯,有心想要替他编造个理由搪塞过去,可这一次却是超出了她的能力之外,毕竟她不懂乱编的话只能起反作用。
不过,广成真人和涵虚真人都没问呢,这长宁真人瞎凑啥热闹啊!
只见徐承祯上前半步,先对着自家师父广成真人行了礼,然后再对着长宁真人抱拳微微躬身,说道:“长宁真人误会了,弟子的命剑并没有碎,而是化大为小与金丹融为了一体。”
这话一出,引起一片哗然。
命剑与金丹融为一体了?
自从天权剑派创立以来都不曾听说过啊!
澜灵素也是满心疑惑,但师叔这样说,她就这样听,别管多匪夷所思,只要真人们最后能相信,这关就算是过了。
只见广成真人和涵虚真人互望了一眼,眼中也是疑惑。
作为徐承祯的师尊,广成真人自然是不能表态的,在不着痕迹地斜了长宁真人一眼之后,他清了清嗓子道:“此事我自会查清楚,大家先莫要乱猜测,等查验清楚了,再做定论。”
这话一出,场间登时轰然叫好,就连澜灵素都忍不住想为护短的广成真人拍手叫好。
可谁知,长宁真人似笑非笑地哼声道:“广成师兄,承祯是你爱徒……我瞧此事还是请掌门师弟出关来查验吧。毕竟是本派掌门,他的话才更有信服力,师兄也不想回头还有人对承祯有闲言碎语吧?”
他话还没说完,半空里便有个温醇的声音轻笑道:“好,那便由我来查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