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不会的,改变主意和认错有什么区别。
他跟在这位陛下身边这么多年,可没见他心甘情愿地向谁认过错。
子奇跺了跺脚,水花四溅,可他却无暇顾及,带着满身的雨水又窜进了平成殿。
……
夜幕降临,平成殿外静得让人害怕。
只剩下元琼决绝地“请陛下明鉴。”
俪姬前来之时,只见元琼直挺挺地跪在雨中,不知跪了多久,谁都没能将她扶起来。
她知道元琼的脾气,叹了口气,带着侍女直接进了平成殿。
可是没过多久,俪姬就出来了,显然没有说动赵王。
不仅如此,她的脸上还有显而易见地震惊。
俪姬踩着地上的雨水,走到了元琼的面前,心疼地拨开了她被雨水打湿后黏在额上的发丝。
元琼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手。
俪姬看着元琼的眼神很复杂:“元琼,你告诉母后,你无论如何都不肯嫁去晋国的原因,是不是因为沈斯阙?是你害他变成那样的,所以你害怕他报复你?”
元琼讶然。
多么颠倒黑白的话语啊!
她不知道父皇是怎么说的,只是如实答道:“母后,我不怕他。我有了喜欢的人罢了,所以元琼不会嫁给任何人。”
“你!”俪姬气急,“元琼,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一直很善良,你从来做不出伤害别人的事情。”
听着最后那句指责,元琼心里一颤:“母后,沈斯阙把我从高台上推下去了,那次如果不是徐夙,我可能已经回不来赵国了。元琼没有伤害谁,沈斯阙也是咎由自取。”
俪姬显然不知道这件事,惊得踉跄了一步,被身边的侍女扶住。
元琼努力扯出一抹笑容:“母后,这么一看,元琼嫁给徐夙是不是挺好的?”
俪姬没有回答她,命人为元琼打伞。
元琼倔强地推开伞:“母后。”
她就想要一个答案,哪怕是在这种情况下逼来的。
俪姬看着她在大雨中甚至睁不开眼,叹了口气。
“元琼,你知道徐夙是个什么样的人吗?你知道这些年来他杀了多少人吗?你说晋国太子作恶多端,可是徐夙手上的鲜血比他少吗?”
元琼目光闪烁,忽然明白了母后不能接受徐夙的原因。
不只是年龄。
就像她那时候一样,最开始她对徐夙的感情——是恐惧。
可后来她慢慢不怕徐夙了,却忘了他在旁人眼里还是那个从不知心慈手软的绝情之人。
雨越来越大,豆大的雨滴打在身上疼得很,疼到心里。
她绞紧了湿漉漉的衣角,深吸了一口气:“可是他从来没有杀过一个好人,他手上沾的每一滴血,都不该被人谴责。”
她不知道,就在她这么说的时候,有人正打着伞朝她走去。
他听着她将每一个字都说得认真,慢慢地停在她的身后,把伞一分一分向她倾倒。
元琼猛地回身。
“徐夙……你怎么……”
雨水被血色染红。
徐夙的眼轻轻划过王后,没有行礼,却在元琼的面前蹲了下来:“臣去把公主想解决的人解决了,晋国那使臣现在应该正在城外野林子里喂鸟。”
说着,他小心地收了收手,不让她沾上一点血污。
可元琼鼻子一酸,竟是不管不顾地抱住了他。
“你怎么回来了?亏我怕连累你,还想要自己解决了这问题。”
徐夙一愣,为了给她回应,不得已用那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浅浅的血印在她透湿的衣裳上留下痕迹。
他到底还是沾染了她。
如果是另一个人爱她,那么就不会让她落于今日这样的地步。
被人作为交易品。
被人质疑她最纯真的善意。
凭什么?
凭什么这个时候,她还在想法设法庇护他?
徐夙指腹感受着她冰凉的背,指尖微动。
他目色幽深,声音隐隐有怒意:“公主就是这样跪在雨里解决问题的?”
从下午跪到晚上,元琼现在才觉得膝盖发疼,憋了好几天的委屈溢了出来:“我很努力了……你别说我了,再说我要发脾气的。”
徐夙真就不说话了。
他把黏着自己的小人从怀里拉开:“拿着伞。”
元琼方一接过,撇嘴想再说什么,脚下一空,就被人抱了起来。
俪姬诧异地转过身,看着徐夙抱着元琼从自己面前走过。
不知何时起,徐夙一直在元琛的身边,所以她清楚他的城府。
她对徐夙的容忍,仅仅止于辅佐一人的臣。
不能是爱人,甚至不可以是朋友。
因为这是个很可怕的人。
这应当是个很可怕的人。
可是为什么她好似在他的眼里看到一丝温情?
元琼被徐夙这么抱着,小声嘀咕:“第二次了。”
徐夙挑眉:“嗯?”
元琼摸了一把他的下巴:“徐夙,民间管这个叫公主抱,所以你只能这么抱我,知道吗?”
徐夙垂首,望向那个忽然就变了严肃脸色开始动手动脚的小公主。
把她放在石阶上坐好后,他又蹲下。
两个人面对面,她分他一半伞:“你回答我啊。”
徐夙依她:“知道了。”
黑夜之中,她眼睛亮晶晶的,他忽地伸手敲了一下她的额头:“脸变得可真快,方才不是还一副要哭的样子?”
“因为相信你,”她笑眼弯弯,毫不犹豫地答道,“见不到你的时候担心你会有什么事,可是一见到你,却又从心底里觉得你一定有办法的。”
徐夙轻笑了一声。
既如此,可不能辜负她的信任。
一切都布置好了,只差最后一步。
他挥手招来了边上的小内侍。
开口时,他语气淡而笃定:“八年前我陪同太子殿下去往晋国时,曾向陛下要过一个要求,你进去问问陛下,他可还记得?”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把徐夙调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