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 16 章

别人有理由憎恨着自己,可是他自己呢?他没有理由去憎恨其他人。

敦只能够去憎恨自己,这样一来,他似乎能从这种对自我的憎恨中取得少量的安慰。同时,他伪造了一个骗局,他告诉自己,他之所以会变成这样,是因为森鸥外的“不言之誓”。

敦本以为自己能够凭借这样的谎言度过悠久。可是现在的他面临了灭顶一般的灾难。

诅咒是人类恶意的集合体,但是经年累月恶意消散之后,诅咒也会随之而消散。生天目很害怕,另外一个世界里被杀死的藤屋祐人就这般消散不见。对方似乎是在保护着他(敦),和敦施加给自己的诅咒对抗着。可是如今对方已经越来越虚弱了,似唯有解决诅咒,才能解救对方稀少的灵魂。要想要解决这个诅咒,只能够靠他(敦)自己。

太宰用弯曲的手指轻轻触碰着嘴唇,他的口中发出沉吟声。

“这种事情只能靠你自己,不是吗?”

敦平生最害怕的话语就是“靠你自己”,因为他知道“一事无成”这个词就是拿来形容自己的。

生天目的大脑有些混乱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告诉自己冷静下来,但是凭借他个人的努力总是收效甚微,所以他回想起了森鸥外曾经对他下达过的命令。

‘冷静下来’

如雨水般向下流淌的血液,终止于这个储存在脑海之中的命令。

敦颤抖地伸手去摸自己脖子上的伤疤,他的手指穿过热润的血珠,指腹好像触碰到了一块并不平坦的伤疤。

生天目一直以来都对这个诅咒有所疑问,这些血究竟是从哪里流出来的?他一开始以为是毛孔,现在想来可能也不是这些。也许是“伤疤”。

他睁大着眼睛看着太宰治,隔着薄薄的一层木头却恍若隔世。

那个男人显露着轻飘飘的笑容,那种笑容有一种踩在云端的悬浮感。生天目晕眩了,他以为自己看见了身为首领的那个太宰治。

……

……

「他试图忘记所有悲剧。」

生天目脚步虚浮地离开了志愿者之家,他走得太快了,如果他在犹豫一会儿,留下来一会儿的话,如果加茂宪纪再快一些的话,那么他们两个人就会在此相遇。

但是一个走得太快,一个来得太晚,这就导致他们之间相差了三个小时的时间。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走了半晌,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走到了人堆里。大家都戴着草帽,背着行囊,看起来是什么观光团。

生天目眯着眼睛看了一眼他们行路的远方,原来是富士山。

作为一座火山,游客们对它的喜爱却依然没有减少。已经休眠了三百年的富士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度喷发。

如果有大地震的话,兴许也会影响富士山的喷发。

没处可去的生天目干脆跟着他们走了一会儿,等到他们要上山了,他就默默地从队伍里面退了出来。他一个人走在山与山之间的索桥上,晃晃悠悠的桥梁上人很少。就算是有人,他们也扒拉着锁链前行。

生天目站在一边从他那个视角看过去,他便能够看见白色的山顶和下方尚未完全凋谢的樱花。逐渐热起来的风吹拂过他的面庞,一些来自远方的声响混杂着风声一同传达了过来。

加茂宪纪就是在这个时候靠近生天目的。这名让人捉摸不透是睁着眼睛还是闭着眼睛的年轻咒术师身边萦绕着一股臭味,那是他接触过车谷泰的咒力之后染上的。车谷泰的咒力里藏着黑暗的力量,黑暗的血腥的气味。

这位咒术师欲言又止,但是中岛敦却提前他一步开口说话了。

“你说的不错,我身上的诅咒的确不来自于他们二人之中的任何一个。”

加茂宪纪稍微有点惊讶,他自己也才是刚刚因为车谷泰的事情而“开窍”的,对方怎么就知道得这么快呢?加茂宪纪不知道的是,在不久之前,少年和太宰治见了一面。

那个男人身上有一种诡异的魔力,一种令人疯狂的魔力。

“也许来源于我自己。”

加茂宪纪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这么轻易地就更改了想法,可就算是知道了又该怎么办呢,他依然血流不止。他那模糊的脖颈上像是有一条圆形的疤痕,而这些血,似乎就是从那些细疤里流出来的。

就算是知道了也无法摆脱这个诅咒。这就是个人所要经历的磨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