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恶龙(十五)

就在赫萝专心致志正在想着要怎么才能从彦青眼皮子底下离开去寻找汤杏时,只听郭大器老远便朝它极为不确定地叫了声:

“赫萝?是赫萝吗?”

赫萝这才注意到原来不止有彦青一人,这可让它更是紧张了,生怕郭大器和铃兰被牵连,被抓起来当做俘虏威胁。

它还必须要赶紧告诉杏大人,蛟龙锥镇守了灾厄之龙千百年,解开了封印后,已经有所损毁。

赫萝往日傻傻咧咧的,但越傻的家伙,危难当头,反倒变得尤为敏锐。

二者僵持不下,赫萝立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彦青也不敢冒然暴露自己的状况。

如今这般,能破解这僵局的,也就只有陷入情网深深纠结的铃兰丫头了。可这丫头又怎会注意到,此时她身旁正在悄无声息地打着一场持久战。

后方退避人群,亦是远远地望着远处的刀光剑影,火光四射,不少年长者,都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们只是短暂的安全,也是短暂的撤退。

前锋自是有勇猛派和各家道门的高手在前阵抗魔,后方他们作为储备军,需得养精蓄锐。有的受了伤的,退下来养伤。有的实力不济的,也混入其中不愿上阵。

更是已有一方胆小派吓得瑟瑟发抖,口不择言起来。

这类人一旦有了恐惧心,便会想方设法的寻找一个活靶子来抨击,一来给自己慰藉,二来更是给自己宣泄情绪。

“若非谷梁君昱那小魔头惹出这般事,我们在此又怎会惊动被尘封已久的蛟龙锥,导致这封印破碎,把这千年灾兽给放出来!”

一有人这么引导,不少人也跟着节奏走。

“这位道友所言甚是,若非那小魔头之事,如今这片海域还是一片祥和,又怎会出现如此生灵涂炭之景!”

“哼!这谷梁君昱不仅是个魔头,还是个扫把星!拖累了整个钟山烛阴派,又是烧了他那妖怪老娘家山下的村落,杀了个片甲不留!还重伤了整个拂云派!”

“这拂云派虽说是一介后起之秀,可这立派掌门荀逆公子可是与朝夕君子与月神琴仙同为戊戌真人名下的大弟子!虽已彻底自立门户,但好说歹说也算得上是师出同门了,竟然还能下如此杀手!真是惨无人道、天理不容!”

“哼!也亏得凉国公爷能忍得下这口气那么多年,当年凉国公爷的女儿明悠郡主蓝姬,也不就是他给害死的吗?”

“这一说倒是让在下想起来了,这明悠郡主可是少有的大美人,谁知道是不是谷梁君昱这魔头一时色心起义……”

“我呸!真是臭不要脸!”

“可也真是怪不得凉国公爷如今这般大费周章带兵遣将,甚至联合我们各家道门围剿谷梁君昱这魔头了!谁能忍得下这口气!”

一个接着一个,都冒了出来。

他们找到了所有人心中的公敌当起了活靶子,将有的没的,所有的罪过都推脱到了谷梁君昱的身上。

没有道理,只因为在世人眼里,谷梁君昱身上流着和这条恶龙一般邪恶的血液,即便他曾经也是为国为民,降妖除魔,守护百姓的一员,可于他们来说,骨子里留着的血是改不了的事实。

狗改不了吃屎,根是罪孽,他的存在便只有罪恶。

即便有些脑子里门清儿的各家道门中人,却也不敢上前为谷梁君昱辩驳。

这份罪责丢向谷梁君昱确实不公,但他也确实犯下过许多铁骨铮铮的罪孽。无亲无故,又是公认的当世魔头,即便知晓这些人的恶意,也不会为他说一句好话。

再毫无道理的谩骂愈演愈烈时,一道老者的声音就像是冲破云霄的长虹,打断了一切喧嚣。

“笃正而体,乃人也。助纣为虐,为魅也。心若天地,容载万物,实为君子。人非人,魔非魔。人生不多时,去时不过一路尘土,一副白骨。”

此人一言,许多被带着节奏辱骂者虽未及时理解此为何意,但都收了口,听着他继续说下去。

“定夺这人是神,是人,还是魔,从来靠的不是血脉,而是这心胸。”

说话人,便是虚妄真人。

虚妄真人为大家设立了庞大的盘古灵阵,从而对他们进行保护。他虽年岁已高,对于冲在前头上阵杀敌、降妖除魔此事已是颇为吃力。

但道行和灵力终归是要比这些后生晚辈强上好几个等级,不过一道盘古灵阵,于他仍是不在话下。

虚妄真人都开口了,大家自然不敢再多说什么过分的话,但心里对谷梁君昱的怨恨可是分毫没少。

届时,大家才一个回身注意到,在他们所不知道的时候,风铃岛的法阵竟已被破了!

先下风铃岛一派寂静,虽是天空被乌云遮蔽,但岛上的鸟语花香却是明晃晃地存在着,哪儿还有方才夜色无边阵降落时的妖气弥漫。

“什么时候解开的法阵?!”

人群中,有人惊叫出声。这让原本还没注意到的一部分人,也朝着风铃岛的方向看了过去。

见到风铃岛的模样,纷纷面色一白。

他们的行动,失败了!

谷梁君昱,逃出来了!

这个消息让大家都心底隐隐慌乱起来,毕竟他们不知道,如今的谷梁君昱,究竟是人是魔,是站在他们一边将海龙降服,还是在这场战役中添一捆柴,浇一把油,致他们于死地。

在他们眼里,谷梁君昱的危害可不比这海龙低多少。

那可是可以靠着自己的力量就破了夜色无边阵的人啊,当世之上,从未听闻有人可靠一人之力不借助外力,破了三杀派这法阵。

现他破阵而出,人人岌岌自危。

“老天,如今这个时候,谷梁君昱这魔头竟然跑了出来,当真是大祸临头,大祸临头啊!”

这时,一直潜伏在各家道门的官家爪牙,暗自摩拳擦掌,发觉一直以来在等待的时机成熟了。

这所谓的官家,可不就是蓝玉的人么。

蓝玉既然有着野心想要削弱江湖中各家道门的力量,甚至归为己用,自然也是要安排自己人进去潜伏,好随时随地获得最一手的消息。

同时,他们还可以随时听候国公爷的指令,负责带节奏,比如,这个时候,他们便又该开始作妖了。

即便此时,与蓝玉与其军队相关的军舰已然暂时失去了联络。

以海龙所处位置为中心,以日出所在为东,风铃岛所在以南,此时徐上陵与虚妄真人等驻守保护的各家道门所在地为西边。

而蓝玉为首的军舰则是在东北方向,这其中完全被海龙这中央战斗地带给阻隔了。

无法再收到关于凉国公的号令,但依旧秉持且牢记着只要能有机会推动一下这些江湖庶民的情绪便绝不闲着的命令。

“你们可是不知道吧?听没听过一个传闻?”

一位九真派的弟子站了出来,放出一句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的话。

周围没人注意到,这位弟子与人群中的另一位别派弟子使了个眼色,后,另一位弟子便接下了话茬。

“是何传闻?倒是说来听听?”

有人配合,有人推卸责任甩锅,自然也有焦虑派的人没有那个闲心与人闲聊,甚至看不惯闲聊的。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儿道八卦,生死存亡之际,谁有那闲功夫听你瞎叨叨什么江湖野史!”

“诶,反正此一遭也不知未来如何,倒不如趁此机会,随心而行。”

你一言我一语,各执己见,又吵了起来。

阵内竹生派的舰船上,九公子冷嗤一声,看着远处的灵光炸裂,略有不耐地换了个姿势,打了个哈欠,索性眼不见为净,灵力封了听觉,睡觉。

徐上陵立于盘古灵阵之外,却依旧能听得清这群人的喧嚣,不由地皱起了眉。

这一皱眉,又让几名不看场合的小丫头尖叫起来。

有些小丫头则厌恶地与那些人拉开了些距离,内心腹诽:花痴也不分时间地点。

有的人用生命在花痴,自有的人用生命在看戏,甚至不嫌乱,还要添把火。

“这传闻我才不信你们不喜听,这可是关乎谷梁君昱那小魔头的!”

此一言出,倒是让不少没心思八卦的人也不甚在意起来。

而徐上陵微蹙的眉头也略有舒展,目光微微疑惑地看向灵阵内的发言者。

虚妄真人依旧是捋了捋白胡,一挥拂尘,自灵阵中瞬身出来,移至徐上陵的身前。

徐上陵有礼地作辑道:“晚辈徐上陵,有幸见得虚妄真人,却未及时来行礼,有失礼数,妄真人莫见怪。”

虚妄真人呵呵地笑着,摆摆手,颇为豁达,倒不像方才说那一番高深言论的老道长,像个普通老者。

“徐公子这倒也不必挂怀此等小事,有礼或是无礼,在心,不在形。如此现状,若是还揪着这外在之形,可不得耽误事儿了啊?”

徐上陵微微低头,示以尊敬,但语气不卑不亢,倒不会让人感觉过分谦虚做作:“虚妄真人是前辈,更是长辈,有功夫说得上话时,这尊礼便不可少。”

徐上陵倒也不会在这种事上再多做纠结,立刻又道:“前辈是有何事,要与上陵说?”

虚妄真人颇为赞许地看着徐上陵,点头道:“烛阴派人才辈出啊,虽你鬼灵一系退出钟山烛阴一派,但大难临头时却依旧飞回来鼎力相助。”

此一言,徐上陵虽不解他所谓何意,倒也不好奇不多问,依旧是张弛有度的微笑颔首。

“倒也难怪了戊戌那老家伙早早便放下担子,四海为家到处玩儿了。”

徐上陵听着他所言,倒也不反驳。他自是与戊戌真人没什么关系,师傅不过是戊戌真人的同门同辈罢了,但本是同根生,这种小事便也没有辩驳的意义,他更不甚在意。

一旁灵阵内,人群此时一个个都面面相觑。

有人已经惨白着脸惊叫出声:“天哪,这谷梁君有当真邪门!当真是邪门!”

这一阵尖叫就像是一把天外飞来的刀刃,切断了所有人紧绷的理智。

“他竟然不仅仅是凶兽之血的传人,竟然还是蒙古鞑子的孽种!”

“我呸!难怪手段行为如此残忍,原来遗传的是那蒙古鞑子的粗俗低劣之血!”

“真是学他家老祖宗这粗鲁品行学了个透,烧村灭祖,拿起刀子来不见血不畅快!”

听着人们一言一语,徐上陵面色沉了下来。

他不晓谷梁君昱究竟生为何家,但且先不说这十几年来,太.祖多次北伐蒙古鞑子,与蒙古的多次摩擦导致人们对其多敏感。人们对北元的民族怨恨极深,如今这等身世若是真的,显然更加激化了各家道门之人对谷梁君昱的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