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恶龙(十五)

九翼天龙5

这个声音……

李簌愣神之际,险些被一招浪涛击中,南月回眼疾手快,掌风一带,将他扯了过来。

南月回道:“你干嘛,这种时候发呆?”

李簌:“……是我大意了。”

浪涛过后,陌生的女声幻出身形,声音似有焦急:“先生,对不起,没有听你的话。”

李簌心底一沉,心中的怀疑变成了肯定。

南月回察觉李簌的情绪变化,忽觉这其中不简单。

李簌竟然还能认识小姑娘家?

少女身形具现,青衣白里,双腕裹轻纱,在风中微微晃。银发披肩,头上竟有一对绯红鹿角,上头缠着青色的缎带,垂落于两侧。青色的绣花鞋下,点点青色火星似潺潺涓流微动。

右眼角下,一点红花。

妖怪。

众人一见,即刻得出结论。

南月回更是迷惑了。

李簌不仅认识个姑娘家,竟然还是个妖怪?

堂堂钟山烛阴派的掌门人,素有朝夕君子之称的李簌,若是被那些道貌岸然的各家道门知晓,还不晓得要怎么数落起他来。

只听李簌毫不避讳地说道:“姑娘多虑了,在下所言不过是在下的想法,姑娘自是有选择行动的权力。”

少女脚底踏风,眨眼间便出现在李簌跟前,清秀可人的小脸透露着因害怕还慌张的神色,看着尤为惹人怜爱。

“对不起,我知道先生你是为了我好,但是我还是来了。”

李簌安静了片刻,轻叹一声:“你为何知晓他的意图?”

不等少女回答,不知火一阵朗声笑道:“她自是知晓。”

少女转身警告地盯着他,可不知火却视若无睹,继续道:“想来朝夕君莫不是不知,你眼前这位小女孩,可是妖王之女呢。”

李簌心底惊诧,不形于色,只是淡淡地看了眼女孩。

少女担心地看着李簌,忙解释道:“先生,我不是故意不告知您我的身份的,只是当时情况紧急,为了救您,事后您伤愈后也匆匆离去,我才没有来得及……”

南月回听着听着,吹了个口哨。

谷梁君昱心中又惊又懵,看了看身旁的汤杏。

汤杏对他使了使眼色,食指放于唇前,“嘘——”

谷梁君昱茫然地眨眨眼,挥了挥长剑,忙着清理海龙结界所生祸乱。

心底不由地还是有些好奇关于李簌的事。

毕竟师傅还是第一次和一名女子好像关系匪浅的样子……

李簌淡淡地看着少女,久久未接话。

少女似乎更是焦急,茫然无措地目光却扫见他剑穗上的铃铛,突然欣喜道:“大哥哥你一直带着,看到你带着我就放心了。”

???

几人都朝着少女的目光看去,一眼便见到李簌剑穗上的铃铛。

山薏等人不知,但南月回与谷梁君昱还不知吗?这铃铛从李簌自钟山之巅后失踪再出现,便一直戴着了。

对李簌而言,这把尽忘何其重要,堪比生命,怎会随随便便将这种没有必要的累赘之物加上去。

如今听少女所言,这铃铛定是她的了。

谷梁君昱侧着脑袋,一边施展招式,一边忍不住感叹:“师傅竟然……”

汤杏凉飕飕低一句话刺过来道:“只准你谈恋爱,不准你师傅情窦初开?”

谷梁君昱:“……”

杏儿为何一直在怼他……

谷梁君昱想着,便委屈道:“杏儿,我可是做错了什么吗?”

“没有。”汤杏答得干干脆脆,“……只是,有一点点烦躁罢了。”

汤杏心烦意乱,她不仅烦这条深海恶龙比她想象的强大,自己的灵力减退超出她的预估,更烦躁的是,负责去解除封印释放这条龙的赫萝如今不知去向。

若只是普通的灾兽,她倒还可以安下心来,可如今见识到这条龙的实力,还是沉睡中的实力,她越想越焦急。

谷梁君昱似乎能看透她的心思:“杏儿是在担心赫萝吗?”

“恩……”汤杏点头,“赫萝的性子,怎会舍得离开我分秒,除非不得已。”

谷梁君昱看着她安静了片刻,又道:“虽然有些遥远,也有些微弱,但是我能探寻到赫萝的妖气,当是安好的。”

“是吗?”汤杏听着他的话,总算心定了,“能寻到便好,我就担心……”

“无需担心,它的气息靠近风铃岛,想来兴许是因将蛟龙锥从海底拔.出后,被其灵压冲击,受了些伤,被冲到了岛上的某一处。”

“在风铃岛就好。”

起码那是安全的地方。

此时,风铃岛上,彦青盘腿坐着,看似是在远远观战看戏,实则是在静坐调息。

堕神之躯,每分每秒都在燃烧神魂,他看似方才与谷梁君昱等人战斗时,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实则他也很忐忑。

他每次只能保持一定时间的状态战斗,若是超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他若是不停下调息,他的灵力会流失得像流水一般迅速。

彦青稍稍调息了一阵,额前已泌出一些细汗,委实有些疲了,他垂眸抬手看了眼一直被自己藏在袖子里的手腕。

手腕上,铐着个环,倒是与汤杏当初在阴府被强制带上的封灵环颇为相似。

其实确实是同一种东西,只是这个封灵环比起汤杏那一枚,多了一道灵咒,是专门为堕神而设的。

所有神堕的神仙,都会被抓回天司的刑台,被迫拷上这锁灵环,永受天庭的桎梏。

灵力只有身为神仙时的七成功力。

若非如此,他又怎会把这区区几个人类放在眼里,早就一巴掌把他们都拍死了。

若说汤杏是否会被捉,这还是个未知数,毕竟她是半个堕神,恐难界定。

如今,令彦青庆幸的是,留在岛上的铃兰与郭大器一个小丫头,一个普通凡人,根本不会察觉到他此番异样。

而铃兰本来是个天赋极高的小丫头,可如今满脑子都是纠结在男女之间的情情爱爱里,根本无暇顾及彦青。

此时,郭大器正坐在一旁的岩石上,看着远处风云变幻的景象,不由地看向了铃兰。

郭大器犹豫片刻,仍旧开口:“铃兰丫头,你真不过去看看?”

铃兰很是犹豫,然而倔强道:“……不去。”

郭大器有些迷惑了,直来直往、敢爱敢恨,向来是铃兰小丫头的性子,如今怎忽然变得这般别扭了。

郭大器目光又回到了前方的战场,惆怅道:“我呀,和你们这群人比起来,就是个普通小老百姓。家中也虽算不得富裕,倒也自有一方田地,吃穿不愁。

打小我便是兄弟姐妹中最没用的那个,现今年纪大了也不过是闲来无事时在小酒馆里说说书,道道八卦,赚点儿小钱糊口,妄图以此证明自己算是个有点用的人。

我的日子啊,本该是这样没啥意义的过下去的,却因为一次在酒馆子里提了嘴谷梁公子的民间传闻,便被汤姑娘给抓了来,还险些意外丧命。我与你们本不是一路人,却很庆幸能认识你们这群超凡之人。”

铃兰听他说那么一大串的感悟和人生,有些不明所以。

郭大器道:“我虽是个市井小民,但酒馆子里人来人往的,看过人倒还算多。南公子与你之间有些怪异,我到底还是看得出些端倪。”

被道破事实,铃兰突然不自在起来,冷哼一声,负气道:“我和他哪有什么怪异,我和他只有不和。”

郭大器笑着摇了摇头。

铃兰低下头,垂眸看着自己的脚尖,踹了脚眼前的小石子,嘀咕道:“……若是真有什么,他怎会忘记呢……忘记来找我,忘记有我这么个人的存在……”

铃兰说什么,就凭郭大器这普通人的耳朵,定然听不着,而彦青即使听得到,也浑然只当耳旁风,与他无关。

更遑论,彦青本就极度厌恶人类这些情爱,到底深受其害呢。他巴不得他们陷在这复杂的感情漩涡中不可自拔,永远都注意不到他此时的异样。

原本他的计划很容易很理所应当,便是等他调息后,再将此二人消灭。

可世间总有意料之外,比如,此时一团妖气正在靠近此处。

此妖气虽然有些微弱,但他可探得出它的顽强,以及——是谁的妖气。

彦青不由地眯起眼,看向那处。

此时,赫萝已经从巨大化的状态恢复成了往日的小罗刹的模样,伤痕累累,红色的皮肤上布满了数不清的伤痕。

它虽然身受重伤,可它必须回到杏大人的身边才行。

彦青看到那团渺小的身影,负伤前行,每跨出一步便极为痛苦地大喘一口粗气。

赫萝虽然很是狼狈,但它却依旧能感应到距离自己不远处,敌人的灵流。

这让它不敢再放松警惕,一个抬头,便与一里外的彦青对上了视线。

彦青此时嘴角正挂着讽刺的笑意,气色虽不算好,但和赫萝这狼狈不堪的模样比起来,可真能算得上面色红润了。

这一个虽为妖,却是神的守护妖;一个虽为神,却早已堕落成魔。

这一妖一魔,相隔一里,却已各自心中戒备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