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拼命朝着谭顿公爵使眼色。但“使个眼色双方就心照不宣”这种神话仿佛只存在于美妙的故事里,我和谭顿公爵很明显还在现实中——因此我眼珠子都用力得要甩出来了也没用,我觉得谭顿公爵好像一点儿也没有get到。
我又不能大幅度摇头——勒颈大哥似乎意识到了我想要挣脱的意图,他几乎是立刻就发挥了他粗壮手臂的优势,又在手臂上加了一些力量,把我勒得呼吸都不太畅通,头部更是难以移动。
我:!!!
我猜想自己现在的卖相一定很扭曲,很丑陋——像是一条失水的鱼一样,嘴巴张大,呼吸不畅,双眼圆睁,狼狈不堪。
在勒颈大哥下意识一再增加手臂力量的现在,我的脑海里渐渐一片空白,仿佛所有冷静的理智和思考全部都从自己的头顶被挤压了出去,散到了空气里;大脑它现在好像有着自己的意志,完全不听我使唤。
作为这个游戏的女主角,我原本期待着自己应该随时随地都保持更好一点儿的形象,不至于陷入这种面目狰狞的窘境里——可是现在,我被卡得大脑都开始有一点缺氧了;而人在缺氧的时候,除了拼命张大嘴想要呼吸之外,好像大脑就没有了其它运行的余地似的,虽然它还在吱吱嘎嘎地运转着,但掠过我脑海的,完全就是空白的长长幕布,不断由左向右卷动过去——
而我身后那位勒颈大哥似乎对谭顿公爵的冷漠反应十分不满。我感觉他又用力压了一下那已经抵在我太阳穴上的枪口,吼道:“你你你现在马上就、就把你的枪……交出来!!”
我记得我刚刚被勒颈大哥从身后偷袭、勒颈成功的时候,谭顿公爵还喊过一句“住手!”呢。但是现在勒颈大哥这么结结巴巴地一吼,我倒是迟钝地反应了过来,好像已经有一段时间——我的大脑无法准确估计时长——没有听到他的说话声和其它反应了。
我拼命睁大眼睛,怀疑他已经被那几个持刀的恶徒捉住了。但是,假如事情真是如此的话,为什么伊萨多拉自始至终都未发一言?!
就在我竭力想要扳动那个勒颈大哥的手臂,让自己有点涣散的视野聚焦起来、看清前方情况的时候,我终于听见谭顿公爵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和刚刚那一声脱口而出的“住手!”相比,他的语气现在似乎平静得多。但我还是能够从中听出一丝丝潜藏着的焦躁。
我马上就确定了一件事——
他一定是在竭力保持着镇定冷漠的态度,因为这样的话就能传达出一个错误讯息给这些恶徒,那就是“挟持她也不可能威胁得到我,所以别白费力气了”。
哦。我想,这的确是谭顿公爵会做出来的事。
和温柔完美、似乎总是希望面面俱到的柯伦不同,谭顿公爵似乎更乐于在平常的一些小事上展示他的满身缺点——比如沉迷于那些奢靡的夜宴,或在传言里闹点儿无伤大雅的绯闻——但是到了正事或大事上,他就会一下子表现得十分强硬、十分冷静,完全凭借理智用事,令人确信那种强大的理智甚至可以压倒他的情感,让他做出对自己、对斯坦耶家最有利的选择。
……就比如现在。
我听见他冷静地说道:“我奉劝你们还是想想清楚。……做这种事情只是为了求财吧?假如弄伤了她的话,接下来说不定你们的生意在这个国家里就做不下去了……即使这样你们也觉得无所谓吗?”
勒颈大哥一愣。他的大脑好像不足以处理这么复杂的逻辑,我简直都能感觉到他的大脑吱吱作响着逐渐崩飞出一个个螺母、继而慢慢停转的过程。
但这个时候,伊萨多拉却及时开口了。
“谬论。”
她那总是妩媚优雅的声线此刻听上去竟然带了几分清冷,似乎她再也懒得装出平时的那副娇艳美人的样子了似的。
“我就直说了吧……你们弄死她的话,说不定这个国家的国王陛下还会感谢一下你们呢——”她的语调里忽然好像浮上了一层不明显的笑意。
谭顿公爵厉声喝道:“姐姐!!”
伊萨多拉原本的话语被打断,但她也不显得多么气恼,而是悠然地反问道:“嗯?怎么了,我亲爱的弟弟?”
谭顿公爵停顿了一下。我猜想着他说不定深吸了一口气,以保持原本那种镇静——然后,他居然奇迹般地恢复了之前那种冷静的语气。
“你想现在就杀掉她吗?你觉得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吗?”他竟然也摹拟着他姐姐方才的语气,声调里带上了一丝笑意,就活像他突然又摇身一变,成为了原本那个凡事都替姐姐着想的好弟弟似的。
“你忘记了艾德里安是如何粗暴地对待我们的?留着她,会让他始终悬心,食不知味,夜不能寐……”他居然用一种娓娓动听的口吻开始说服起了他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