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二十, 刚过完年几天,李长明便带着皇帝的诏书,领一群人浩浩荡荡下江南去了。行到洛州便改走水路, 一路沿着水流而下。
南边春天来得早,二月已经冰雪消融。
春日迟迟, 草长莺飞, 时有小雨,又是乍暖还寒。
江上只是细雨, 船只行进倒也没有受太大的影响。江潮轻涌, 雨声淅沥,仿佛船驶入了一段极慢的时光中, 叫人极是惬意。
这种天十分适合闭目小憩,可惜李长明却被肩上的疼痛折磨得连合眼都难。
他侧身靠在小榻上, 微蹙着眉, 不哼不叫,但任谁看了他这模样,都会觉得他多半是不舒服。
塔吉进门来就见他有气无力地瘫软在那里, 皱眉道:“怎么了……肩膀疼?”
“嗯……”李长明轻揉左肩,强忍着那处传来的疼痛。
欲谷曾经用狼牙箭刺穿了他的左肩, 伤口早已愈合, 但在阴雨天依然会疼痛。那种疼痛一点都不够痛快,并没有那么剧烈, 却持续不断,缠缠绵绵, 难受得很。
塔吉又去门口唤人拿盆热水来,回头叹息道:“我给你扎几针?”
“嗯……”李长明点点头,自己慢条斯理褪去外衣, 赤|裸着上身伏在了榻上。
往南雨水多,前往江南的这些日子,时常阴雨,李长明动不动就左肩痛,要针灸缓解,塔吉总是在一旁看着干着急。每次发作,都要等靠岸时候去附近镇上找个大夫过来针灸才能缓解。
亲眼看着爱人在那里疼痛难耐却什么都做不了,这滋味对塔吉而言绝对不亚于他自己那么疼。
于是他便跟大夫学了这简单的针灸疗法,什么时候发作了,能及时给李长明缓一缓。
从药箱里把用具翻出来,塔吉回头就见到那人裸露的脊背了。
这画面对他的冲击是巨大的。李长明的背部本就极为漂亮,这样趴伏在榻上,肩胛骨微微弓起,一头青丝略有些凌乱地搭在肩背上,半遮半掩的,颇有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朦胧美感。
吐口气让自己冷静点,塔吉轻步移去:“这后遗症……能好么?”
把他弄得邪火乱窜的人安安分分趴在那里,全然不知道他刚才挣扎得有多艰难。
挨着那人坐下,他探出手去,手指找到穴位,轻轻按住,银针缓缓没入肌肤。
李长明道:“这种事,就是医家也说不清楚……总归只是阴雨天疼一疼,平常也不碍事,治不好也没太大关系。”
塔吉继续寻着穴位,闻言皱眉道:“哪有你这样的,仗着自己年轻就什么都无所谓……江南民间不是有个什么药王谷么?这回也去看看。”
“你说药王谷的那几位神医啊?”李长明笑道,“这些江湖门派,一个个规矩怪都得很……江湖人不受管制,可不会对我们这些皇室子孙有什么优待。药王谷治病救人看心情,不是我想去就能去的。何况,就这点小伤小痛,人家怕是都懒得给我治。你放心吧,宫里太医已经是神医了……林姑娘还师从杏花坞呢,不比什么药王谷的神医差……嘶……”
“弄疼了?”塔吉一惊,连忙收敛了力道,“还好么?”
见李长明点了头,他才舒口气,道:“也是……不过,你走的时候怎么不带个太医来?”
李长明闷声道:“带个太医来挨骂么……”
“你……”塔吉气笑了,“你真是……”
李长明轻轻一笑,道:“不是啦……怎么可能真的因为这个不带……忘了而已。又不是生着大病,谁没事带着太医乱跑的。要调个太医出来,也挺麻烦的。”
“殿下,您的热水。”门口仆从出声通报,得了里面两人的准许才端着那盆水进来。
下着雨本就阴冷,那盆上一直冒着白气。塔吉用帕子浸了水拧干,而后敷在李长明左肩上。
“唔……”李长明忍不住低低呻|吟。
热气接触到那个疼痛的地方,倒是舒服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