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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冯婉就已经看出她这位新邻居恐怕是有话想说,故此对于项锐此番的忽然发问,她也并不诧异。

虽然有些奇怪他之前既然已经决定不问,为何不过这么片刻的时间便就又改变了主意,此刻她却也并没有什么探究他心路历程的心思,只微微一笑道:

“项兄请但说无妨。”

项锐迟疑道:“方才令堂所说的……求雨之后会被烧死,是怎么回事?”

原来他果然是要问这个。

看来方才她娘情绪激动中的那一番话,影响还是很大的。连这位路过的路人项兄都看不下去了,忍不住要问询一番,以示关心了。

冯婉心中暗暗叹息,但因着这事儿说到底也是因着她娘而起,她也不好拂了项锐好意,便笑着解释道:

“项兄想必不知道,这乃是本朝一种古老的传统。若是久旱不雨,便要请能够通神的巫者做法祈禳求雨。求雨仪式之后,若是仍未落雨,那就要把主持祈雨仪式的巫者焚烧,称之为‘烄’(注)。”

她顿了顿,又道:“当然,就算是求雨成功,也可以烧死巫者,毕竟这仪式到底如何进行,还是要本地望族说了算。总而言之,这是个十分有效的、除掉所有看不过眼的人的好办法。”

项锐悚然道:“人命关天,竟然如此儿戏,这是没有王法了么?那……冯姑娘可需要帮忙?”

听了冯婉的解释后,他言语之中,竟忽然有了几分愤怒担忧之意,很有些想要“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那意思了。

没想到这位壮汉大哥看着是这个样子,但是人还真的挺好的。

冯婉前世里回到凤家之后,遇到的尽是些想要算计她的人,感受到的也都是满满的恶意,像这种不拘亲疏、毫无保留的善意,还真是很少见。

特别是,冯婉看得出来这位项兄眼中满是赤诚,并不是有什么图谋,而纯粹只是因为看不下去才会如此提议的。

虽然说跟这位新邻居不过才是萍水相逢的交情,冯婉心中也不免有些动容,忍不住也破天荒地多解释了两句:

“多谢项兄好意,但此事不必劳烦项兄出手。虽然说这一次的确是为了弄死我做的局,可最后要死的当然不会是我。若是他们一意孤行,我不介意让他们自食其果。”

最后一句话,她说得可谓掷地有声。

因着这一次他们触动了她的底线,她不知不觉就起了些杀意,把前世里头的气势带出来了一点儿,直接就把项锐给镇住了。

恍惚间,项锐感觉自己似乎面对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九五之尊——事实上,便就是当今圣上也已经没有了这种气势。

今上久病,奸佞当道,王权衰微,国将不国。

为王者而无王者之气,实乃大源朝之悲。

怎么连今上都没有的威仪,竟会出现在这个小姑娘身上?

她此前说话做事,虽然有些老练沉稳,但此时此刻,却又多了些逼人的威仪,真可谓气势惊人。

若不是他出身侯门,小时起就经常得见天颜,又早早去沙场磨炼,想必会被这气势压得当场跪倒。

不过即便如此,他也有一刹那的晃神,这可是从未有过的状况。

好在这点异样不过一闪而逝,他不动声色地调整好了心情,笑着感叹道:“没想到冯姑娘竟有如此把握,真是艺高人胆大。”

冯婉笑道:“项兄过誉了。不过只是些雕虫小技,算不得什么。让项兄见笑了。”

只是眨眼之间,她又恢复成了那个邻家小妹的形象,好似刚刚那霸气四溢的感觉不过只是个错觉一样。

项锐暗自惊叹,面色却分毫不显,只笑道:“冯姑娘谦虚了,不知道此去需要多久?”

这就是问的比较细节了。

冯婉不欲多言,只含混道:“这个要到了地方才知道,虽然看着如此,但是我也当真是会求雨的。巫者有巫者的规矩,恕我暂且不能多说。”

项锐点了点头,也不再追问。但是话说到这里,也就说不下去,该是回去的时候了。

两个人便就都不再多言,转身慢慢往回走。没想到还没走几步,冯婉就又被迫停下了脚步。

因为桃枝忽然来了。

她是哭着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