黏腻的油液泼洒出来,凉晴正对着离得最近,眼瞅要被泼的满身油。
一刹那,众人睁大了惊恐的双眼,担心女先生的有之、忧虑价贵油的有之、顾念商家和买家的也有之……
连方庐都暗暗心慌:玩脱了这回,这可怎么收场。
沈昭顾不得惊慌,快步越到凉晴面前,单手拉过后者,一个旋身转过去,撤退的同时两人位置发生颠倒,沈公子拿后背将晴姑娘罩得严严实实。
凉晴几乎没看清发生了什么,沈昭已经顺手把旁边的水缸拉了过来,油液正好至空中落下,被水缸接了个正着,一滴没泼洒出来。
“吓着了?”沈昭轻碰虚虚罩在怀里的人。
凉晴抬起眼,摇了摇头,目光越过面前人的前襟,去看事故现场究竟成什么样了。
亏得沈昭反应快,油倒是没洒出来,被拉来的水缸全部接住。
只可惜,水缸里原本有小半缸水,如今成了水油混合物。
炸油条的和卖油的一看这情形,忙扑到水缸旁,哭丧道:“我的油啊!你们这群文弱书生怎的连桶油都抓不牢,这这这……这不是来捣乱的吗!”
“是啊,女先生果然不靠谱,带出来的学生也不靠谱。”
马峥“哎”了一声,痛惜道:“方兄,你怎么就没抓稳呢,是手上蹭到油太滑了吗?”
事发突然,方庐也不记得方才油桶怎么就滑了出去,他低头捻了捻手指,手上还真有不少油渍。
难不成真的手滑了。
成了这般状况,方庐也心虚。
若不是他非要拿倒油考验凉先生,买卖家的油还只是不能分,不至于成了一缸没用的废水。
他自觉做错了事,还要强撑着维持人设不倒,走到凉晴面前,干咳一声:“这……眼下怎么办?要不我赔他们银子。”
马峥也凑过去:“先生,方兄刚才也不是故意,这个钱我也出一份。”
凉晴身为先生,哪能让学生们出钱,哪怕她还一分月钱没领。
她没有立刻表态,而是走到水缸前,观察里面已经报废的油和水。
沈昭见她似乎另有打算,跟过去问道:“有想法吗?”
凉晴沉思道:“这油,或许能救。”
沈昭知道她千奇百怪的法子多,因此一开始并不急着为她解围。
他在旁边轻声道:“别怕,放开了做,万事有我兜底。”
凉晴点头,走上前制止住两家哭天抢地的哀嚎,问道:“这缸里是什么水?”
一旁站着个中年大婶,无奈道:“这是我家的缸,隔壁开豆腐店的,缸里是早起刚换的清水,用来时不时点豆腐。”
既然是能食用的清水,那便好说了。
凉晴环视一周,卖油的铺子里挂着不少油斗子,大大小小排了一排,平时买家拎着小口油壶来买油,就是拿这种油斗子往里灌。
类似她们实验室里的玻璃漏斗。
凉晴挑了一大一小两只油斗子,大的约莫能装下两三斤油,小的比较袖珍精致,细细的长斗倒出的油能穿过铜钱上的方孔。
油铺中有种细密的油纸,专门用来封油桶用,油在上面不会滴落,跟油纸伞的伞面是同一种材质。
凉晴撕下一块,堵在大油斗出口处,确定如果里面有液体不会流出,像在实验室里检查是否漏液的操作。
她仍是叫来方庐,指挥道:“把油斗子架在油桶上,然后把水缸里的混合物倒进油斗……”
方庐应声走过去,指了指自己,确认道:“还让我来啊,我刚才可是……闯祸了。”
“且不说刚才是不是你的责任,即便真是你的过错,难道就要‘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凉晴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好马都有失蹄,就是你,倒吧。”
堂霸方庐第一次被称为“好马”,竟生出些乐呵的心思,他搓了搓手,越发稳重地将水缸里的液体倒进大油斗。